第32章 李漁的儀容美學(2)(2 / 3)

關於儀容美,李漁首先論述的,就是孔子所說的那個“素”,即人體本然的美、儀容自身的美。在《聲容部》的《選姿第一》中,李漁對人體本然的美醜,如“肌膚”、“眉眼”、“手足”、“態度”等等之美醜,提出了自己的係統的觀點。

關於“肌膚”,他說:“婦人嫵媚多端,畢竟以色為主。《詩》不雲乎?‘素以為絢兮’!素者,白也。婦人本質,惟白最難。常有眉目口齒般般入畫,而缺陷獨在肌膚者。”他認為肌膚白嫩細膩者美,而黑老粗糙者則不美。

關於“眉眼”,李漁提出,“麵為一身之主,目又為一麵之主,相人必先相麵,人盡知之”,而“相麵必先相目,人亦盡知,而未必盡窮其秘”。為什麼呢?因為人的麵貌形體如何,集中表現於“心”,但“心”是看不見的;隻能由“目”而見“心”;“察心之邪正,莫妙於觀眸子”。今人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與李漁當年所說的意思相近。可見眼睛對於一個人之美醜的重要。李漁認為,一個人“情性之剛柔”,“心思之愚慧”,可以在眼睛上見出。李漁說:“目細而長者,秉性必柔;目粗而大者,居心必悍;目善動而黑白分明者,必多聰慧;目常定而白多黑少,或白少黑多者,必近愚蒙。”這種說法當然並不科學,我們也並不同意,但可備一說,是三百年前那個曆史條件下李漁的一家之言。除“目”之外,李漁還談到“眉”。他說:“眉之秀與不秀,亦複關係情性,當與眼目同視。然眉眼二物,其勢往往相因。眼細者眉必長,眉粗者眼必巨,此大較也,然亦有不盡相合者。”但是,不論眉之粗細長短,重要的是“曲”“必有天然之曲,而後人力可施其巧。‘眉若遠山’,‘眉如新月’,皆言曲之至也。即不能酷肖遠山,盡如新月,亦須稍帶月形,略存山意,或彎其上而不彎其下,或細其外而不細其中,皆可自施人力。最忌平空一抹,有如太白經天;又忌兩筆斜衝,儼然倒書八字。變遠山為近瀑,反新月為長虹,雖有善畫之張郎,亦將畏難而卻走:非選姿者居心太刻,以其為溫柔鄉擇人,非為娘子軍擇將也。”李漁此論,常常印著他那個時代的曆史痕跡,今天我們應予批判地分析。

關於“手足”,李漁提出,“兩手十指,為一生巧拙之關,百歲榮枯所係”,“且無論手嫩者必聰,指尖者多慧,臂豐而腕厚者,必享珠圍翠繞之榮。即以現在所需而論之,手以揮弦,使其指節累累,幾類彎弓之決拾;手以品簫,如其臂形攘攘,幾同伐竹之斧斤;抱枕攜衾,觀之興索;捧卮進酒,受者眉攢,亦大失開門見山之初著矣”。因此,對於手,李漁欣賞的是“纖纖玉指”。而對於腳,李漁則盛讚“窄窄金蓮”;並且,要小腳又善於走路,乃至“步履如飛”。他說,“至於選足一事,如但求窄小,則可一目了然。倘欲由粗及精,盡美而思善,使腳小而不受腳小之累,兼收腳小之用,則又比手更難,皆不可求而可遇者也”。李漁的觀點,明顯表現出那個時代的扭曲的腐朽的審美觀念。

關於“態度”,李漁發表了如下議論:

“古雲:‘尤物足以移人’。尤物維何?媚態是也。世人不知,以為美色。烏知顏色雖美,是一物也,烏足移人?加之以態,則物而尤矣。如雲美色即是尤物,即可移人,則今時絹做之美女,畫上之嬌娥,其顏色較之生人豈止十倍,何以不見移人,而使之害相思成鬱病耶?是知‘媚態’二字,必不可少。媚態之在人身,猶火之有焰,燈之有光,珠貝金銀之有寶色,是無形之物,非有形之物也。惟其是物而非物,無形似有形,是以名為尤物。尤物者,怪物也,不可解說之事也。凡女子,一見即令人思之而不能自已,遂至舍命以圖,與生為難者,皆怪物也,皆不可解說之事也。吾於‘態’之一字,服天地生人之巧,鬼神體物之工。使以我作天地鬼神,形體吾能賦之,知識我能予之,至於是物而非物、無形似有形之態度,我實不能變而化之,使其自無而有,複自有而無也。態之為物,不特能使美者愈美,豔者愈豔,且能使老者少而媸者妍,無情之事變為有情,使人暗受籠絡而不覺者。女子一有媚態,三四分姿色,便可抵過六七分。試以六七分姿色而無媚態之婦人與三四分姿色而有媚態之婦人同立一處,則人止愛三四分而不愛六七分,是態度之於顏色,猶不止一倍當兩倍也。試以三四分姿色而無媚態之婦人與全無姿色而止有媚態之婦人同立一處,或與人各交數言,則人止為媚態所惑,而不為美色所惑,是態度之於顏色,猶不止於以少敵多,且能以無而敵有也。今之女子,每有狀貌姿色一無可取而能使人思之不倦、甚至舍命相從者,‘態’之一字之為祟也。是知選貌選姿,總不如選態一著之為要。態自天生,非可強造。強造之態,不能飾美,止能愈增其陋。同一顰也,出於西施則可愛,出於東施則可憎者,天生、強造之別也。相麵、相肌、相眉、相眼之法,皆可言傳,獨相態一事,則予心能知之,口實不能言之。”“人問:‘聖賢神化之事,皆可造詣而成,豈婦人媚態獨不可學而至乎?’予曰:‘學則可學,教則不能。’人又問:‘既不能教,胡雲可學?’予日:‘使無態之人與有態者同居,朝夕薰陶,或能為其化;如蓬坐麻中,不扶自直,鷹變成鳩,形為氣感,是則可矣。若欲耳提而麵命之,則一部廿一史,當從何處說起?還怕愈說愈增其木強,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