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李漁的園林美學(7)(3 / 3)

所謂進行了審美間離,可以從兩個方麵來看。就對象本身來看,窗子的這一“隔”一“通”,就把對象中被隔的部分和通露的部分離間開來。那通露的部分處於某種相對獨立和孤立的地位,因而也就與現實整體拉開了距離。這種距離嚴格地說不是指物理距離,而是指心理距離。而這種心理距離,正是使普通對象變成審美對象的必要條件。就對象與主體的關係來看,窗子的這一“隔”一“通”,也在對象與主體之間造成了距離,使對象與主體相對間離開來。本來,當窗子不存在的時候,主體就在現實事物、人物之中,主體與對象在一定程度上說是渾然一體的;然而,一有窗子,情況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窗子裏麵是主體,窗子外麵是對象,窗子把主體與對象分隔開來,使主體與對象拉開了距離。這種距離也不是指物理距離,而是指心理距離。主體與對象之間的這種心理距離,是使主體脫離現實情境而進入某種審美情境的必要條件,是使主體擺脫現實態度而采取審美態度的必要條件。

所謂進行審美選擇,也可以從兩個方麵來看。就對象本身來看,當窗子發揮它的“隔”的功能時,也就意味著它把被“隔”的部分舍棄,把這一部分對象排除在審美觀照的對象範圍之外;而窗子發揮它的“通”的功能,也就意味著它把通露的部分選擇出來,提供給人們作為審美觀照的對象。出現在窗框範圍之內的對象(或者說被窗框所劃定的那部分對象),正是進行審美選擇的結果,這種選擇是通過“隔”與“通”兩個方麵相互結合而實現的:沒有“隔”,也就無所謂“通”;沒有“通”,“隔”也就失去了意義。當然,被掩藏在窗框之外的那部分對象,絕不是在現實中不存在了,而隻是被阻擋在審美視線之外,不能被直接感知到。表麵上看,這似乎減少了對象的審美信息量;實則不然。藝術總是以有限見無限。看得見的部分是有限的,通過這看得見的部分,喚起人們的想象,去體味、創造那看不見的東西、那無限的東西。所以,經過窗框的掩擋,人們可以更多地去想象窗框以外的無限空間,餘味無窮。相反,假如沒有什麼掩擋,使人一覽而盡,可能反而興味索然。就主體方麵來看,窗子的這一“隔”一“通”,也為主體選擇了一個特定的審美觀照的角度。遊園者透過窗子向外觀看,一方麵固然是受到了限製和約束,使他看不到窗框以外被隔離的景色;另一方麵,如前所說,卻也為他提供了想象的餘地,提供了更大的審美創造的空間。而且,園林建築中通過窗子為遊園者選擇觀賞角度,常常是造園者有意為他提供一幅立體圖畫,提供一處最佳景觀。

總之,通過窗子的審美間離和審美選擇,普通對象轉換成審美對象,主體也從現實態度轉換成審美態度,於是一種特定的審美活動在窗前得以進行。李漁所描述的坐在湖舫便麵窗前,“兩岸之湖光山色,寺觀浮屠,雲煙竹樹,以及往來之樵人牧豎,醉翁遊女,連人帶馬,盡入便麵之中,作我天然圖畫”,正是通過窗子的審美轉換作用得以實現的一種審美活動。

再次,窗子的另外一個重要作用就是借景。李漁在“窗欄第二”中專列了一條,題目就叫做“取景在借”,而這一條的第一句話就是:“開窗莫妙於借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