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我的心跳也開始加速起來。可是,過了商務學院卻並沒見到有什麼路虎出現。正當我一臉疑惑地望向濤子時,突然,一輛藍色路虎呼嘯著從我們車子的右後方衝了出來,很快擋在了我們車的前麵,濤子狠踩了一腳油門又變道反超了那輛路虎,在超車時我看了一眼那輛路虎,對方車窗緊閉,而且全是黑色的車玻璃,看不清車裏的情況。
濤子的駕駛技術本不錯,無奈卻不是對方的對手。盡管中途兩度超車,但很快就被追上,一路別別停停,一直被那輛路虎壓製著,好幾個信號燈口都被路虎牢牢地擋在後麵。這事擱平時,依濤子的性格早就開罵了,但此時他似乎已經被磨得沒了脾氣,一路上一聲也沒吭。好不容易在一個信號燈前,對方慢慢降下車速,同時讓開了車道,濤子這才得以脫身,開著車一溜煙地跑回了家。
剛一進屋,濤子連鞋都沒脫就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這回應該相信我說的話啦!”
濤子驚魂未定,額頭上盡是豆大的汗珠,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粗氣。
我則一言不發,一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邊在腦子裏回想著剛才的一些細節。
濤子家很大,有200多平,是複式的兩層,平時就他一個人住,偌大的客廳裏零亂不堪,一地的空啤酒瓶,各色不同的衣服、襪子散落在沙發上、地板上,茶幾上的水杯旁竟然還有一條髒兮兮的內褲,來到濤子的臥室,更是一片狼藉,一股嗖味撲鼻而來……
別看濤子才三十多歲,身家卻早就過了千萬,三年前開了一家小額貸款公司,自己擔任總經理。但是我知道他的發家全靠打擦邊球,做一些違規的金融業務。
晚飯叫的外賣,濤子又拿出一箱啤酒,想和我好好喝一頓,我一點興致都沒有,拒絕了濤子的提議。於是,濤子就自己喝了起來。
“那個鬼故事的出處想起來了嗎?”濤子直奔主題。
我搖了搖頭:“沒有,時間太久了,一時半會兒哪能想得起來?不過,我確定那個故事肯定不是聽別人講的,應該是在天涯或是百度貼吧,或者其他網站上看到的,等我再查一查吧,看看有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好,好。”濤子忙不迭地點著頭。
我:“明天我會去找交警隊的朋友查看一下剛才的監控錄像,你也一起去吧。”
濤子:“你去就行了,我就不去了。”
濤子看起來十分頹廢,很快,5瓶啤酒就見了底,濤子又準備開一瓶,被我攔了下來。
我:“少喝點吧。”
濤子苦笑了一下,手上卻還是打開了那瓶啤酒:“還是喝吧,喝醉了就見不到她了。”
他這句話基本上印證了我之前的判斷,果然還有其他的細節濤子沒說。
又是兩瓶啤酒下肚,濤子舌頭也大了起來。
濤子:“今天——晚上,咱們要,要,要一塊睡,不,不一塊睡,不是好哥們兒。”
我笑而不語,心裏卻有幾分淒涼,人高馬大的濤子竟然被嚇成了這樣,無論一個人有多麼堅強的意誌,在一些常理無法解釋的恐怖麵前還是顯得那麼渺小。濤子最終還是醉了,這是他想要的狀態,醉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即使有危險來襲也不會害怕。這倒是和我在杭州楊梅嶺村的那次醉酒如出一轍。我把濤子扶進他的房間後,上了二樓隨便找了一個房間躺了下來。我獨立慣了,不習慣和別人睡一個房間,結婚後和妻子的同床共枕也是磨合了很久才逐漸適應的。
不知為何,雖然身在濤子家,但我的心思卻全在全林身上,這個時候全林應該已經到台北了。不知道他的這次台灣之旅會有怎樣的見聞。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交警隊,結果正如那個鬼故事講到的那樣,監控錄像上顯示隻能看到我們的英菲尼迪,根本看不到那輛藍色路虎。對於這個結果我早有思想準備,也是最近經曆的驚悚事件太多了,已經有了免疫力,並不是十分害怕。濤子知道這個結果後的反應和我差不多,這個結果也許是必然會發生的吧。
之後的遭遇就是前一天的翻版,仍舊是濤子晚上開車來接我回家,然後又出現了那輛路虎,再然後就是被那輛路虎一頓“蹂躪”……
“真他媽的邪門!這要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一進門濤子就沮喪地罵道。
“沒想過像趙川那樣換一條行車路線嗎?”我問。
“沒用的。”濤子無奈道。
我沒再說話,上前拍了拍濤子,以示安慰。
吃晚飯的時候,濤子又要開啤酒,被我一把搶下了瓶子。
我嚴肅道:“我來這兒陪你,不是為了看你喝醉的。”
濤子愣愣地盯著我。
我接著說:“喝醉不是辦法,總會有醒的時候,總還要麵對現實。”
濤子的眼神慢慢黯淡了下去,頹喪地癱在椅子上。
我:“沒關係,解決問題就可以了,我會幫你的。”
濤子的臉上陡然露出一點神采,上半身一下子彈了起來,頭湊到我這邊,伸手一把按住我的肩膀。語無倫次地:“你會幫我的對吧?一定會解決的是吧?”
我微微點了一下頭:“但你必須和我說實話,必須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告訴我。”
濤子又猶豫了,他似乎有什麼難言的苦衷,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我知道必須對他進行一些引導:“在那個故事裏,杜秋月的父親和趙川當時出事故是由於趙川和那輛紅色豐田鬥氣翻了車,趙川隱瞞了見死不救的細節,最後才會出現情景重視的場景。濤子,你也一樣,也隱瞞了什麼吧?不然這件事不會無緣無故招惹上你的。”我的語速非常慢。
濤子放下手中的筷子,頭垂得很低,好半天才開口說話。
濤子:“你說得對,不會無緣無故攤上這事兒的。五年前,我曾經在那段路上撞了一個人。”
我詫異道:“和那輛藍色路虎又有什麼關係呢?”
濤子:“當時我和那輛藍色路虎相向而行,我先把那個人給撞飛了,那個人彈到路虎的車窗上,滾落了下去,路虎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
我:“然後呢?那個人死啦?”
濤子依然吞吞吐吐地:“不知道,我跑了。”
我長歎了一聲,原來是這樣。這麼說來那個人應該是死了,說不定什麼時候也會上演一場情景重現,我在心裏預測著。
吃完飯,我就上了二樓,不一會兒房門開了,是濤子,既不進來也不說話,就那樣傻站在那裏看著我。
我連忙走上前:“怎麼啦?”
濤子似乎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
我焦急地問:“又出什麼事了嗎?”
濤子很無奈地搖搖頭,轉身下了樓,把我一個人晾在了那裏,濤子現在越來越神經質了,我不禁有些擔憂。
不過,此時我更關注的是遠在台灣的全林,如果真是按照我上次的路線走的話,今天應該會到中台禪寺,不知道全林能不能帶來意外驚喜。過了不多一會兒,我的手機信息鈴聲響了,號碼不太熟悉,信手點開一看是一段視頻,從時間上看是今天剛錄好的,視頻上的內容我一下子就認出是台灣的一些自然風光和名勝古跡。原來全林說的動態消息指的就是這個,應該是用劉豔的手機發過來的,全林那部“古董”手機不可能拍得這麼清晰。
全林他們走的路線果然和我上次的一樣,視頻的後半段是中台禪寺的影像,顯然他這一路上也隻不過是走馬觀花,並沒有取得什麼有價值的信息。就在我以為今天的動態消息將草草收場時,視頻最後的畫麵卻把這次的手機觀影推向了高潮。
視頻最後一分鍾的內容是在四天王殿裏拍攝的,隻見大廳裏熙熙攘攘,各色遊客接踵摩肩。在視頻即將結束時,我忽然發現一個高大魁梧的和尚匆匆走進畫麵的右上方,碩大的腦袋格外醒目。在快走到畫麵中央時,那個和尚無意中朝視頻拍攝者這邊看了一眼,正好可以看清他的正臉,這一看卻讓我驚駭不已,他正是我曾經在夢裏見到過的那個大頭和尚,還沒等他走出畫麵,視頻就結束了。我又反複重看了幾遍,確認自己沒看錯。
一層迷霧在心裏升騰開來,上次去台灣我到中台禪寺專門打聽過,都說這個人是不存在的。可現在他又出現在視頻裏,這意味著什麼?出現在我的夢裏又該怎樣解釋?我想不明白,卻有些相信了全林之前和我說的話,也許他這次真能找出神秘照片事件的真相。不知道全林在現場注沒注意到這個大頭和尚,通過視頻看應該是錯過了。很遺憾,要是全林能當麵和他交流一下,也許能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啊!…………”樓下傳來一聲刺耳的哀號,打破了夜晚的寧靜,也打斷了我的思路。我趕緊下樓來到濤子的房間。一進去就看到濤子蜷縮在地上,兩隻胳膊緊緊地環抱在一起,眼睛直勾勾盯著床上的筆記本電腦,嘴裏喃喃道:“她來了,她來了。”我順著濤子的目光看了一眼筆記本電腦,上麵漆黑一片,仔細一看原來電源已經被拔掉了。
我上前蹲下身子安慰正瑟瑟發抖的濤子,可不論我說什麼,他都充耳不聞,隻是一個勁兒地說著:“她來了,她來了。”
“啪”的一聲,一個重重地耳光打在濤子臉上,這是我的無奈之舉。不過,效果還不錯,這一記耳光似乎把濤子從另外一個世界拉了回來,他的眼晴裏終於有了些許人類的意識。
濤子一下子撲進我的懷子裏,嘴裏說道:“我不會死吧?”這還是頭一回懷裏抱著男人,我感到格外別扭,可嘴上還是不住地安慰著濤子:“不會的,不會有事的。”
安頓好濤子後,我又回到自己房間,躺到床上,無數個問號一起向大腦襲來。剛才濤子在電腦裏看到了什麼?可以確定的是今晚肯定不是他第一次看到,不然這段時間他不會總處在惶恐之中。我猜測,濤子還有一些事情沒告訴我,可他為什麼要對我隱瞞呢?整整一個晚上都在和不同的問號打交道,腦細胞不知道又死了多少,也累了,在不知不覺中我酣然入睡。
此後的幾天完全就是前兩天的複製,全林每晚都會給我發來動態消息,卻再沒發現什麼重要信息,但是他的運氣真不錯,兩次去台灣都去成了阿裏山。那輛藍色路虎照例會出現在那個路段,兩輛車依然會糾纏不清,卻一直沒能等到情景重現的時刻。隻不過,濤子的精神狀態卻越來越差了,害得我每晚都要起夜一次去看看他。我知道,這個時候對他來說,一個很小的恐怖都會被無限放大。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幾乎把網絡搜了個遍,終於找到了那個鬼故事的出處,在一個小城市的網站上,發貼人叫木礁佑村,聽起來像日本人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原作者。故事的結局是趙川在真相大白的當天晚上橫死在家裏。我用了能想到的所有辦法試圖聯係那個木礁佑村,結果都失敗了。
濤子整天纏著我要破解的辦法,我被磨得實在沒辦法,隻好模仿電影《非誠勿擾》裏葛優飾演的秦奮向神父懺悔的情節,隨便拿了一張佛像告訴濤子是開過光的,對著佛像懺悔以前做過的壞事可以減輕受到的懲罰。而這時候精神幾近崩潰的濤子對我是言聽計從,竟然也同意了。
意外總是不期而至,真相往往就在不經意間。這天深夜,我下樓去衛生間,路過濤子房間時發現門是半開著的。我探頭向裏麵望了一眼,看到濤子正在用那台筆記本電腦,他戴著耳麥背對著我,屏幕也被他擋住了一大半,好像是在和誰視頻。就在我要收回目光時,濤子卻突然從椅子上轟然倒在了地板上,這回我可以看清電腦屏幕了。沒想到,這一看卻讓我目瞪口呆,遠比那張神秘照片帶給我的一係列視覺刺激猛烈一萬倍。屏幕上是一個女人的動態影像,雖然多年未見,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竟然是塵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