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妄之災(1 / 3)

那蕭姓少年在鹿門山調養了十來日,外傷漸漸痊愈,記憶卻始終不見恢複。他自己心境倒也平和,不曾為失憶而苦惱煩躁,隻是經常陷入不知過往的迷惘。

雲惜音與蕭寒相處幾日,覺得他不像武林中人。於是不向他提自己的身份,隻說自己名喚“卓音”,隨義父在山間隱居。“義父”自然是碧世塵了。碧叔叔不喜見外人,雲惜音也就沒有為蕭寒引見。

蕭寒的傷勢稍好些,雲惜音就陪著他在鹿門山一帶打聽附近有沒有蕭姓名門望族。蕭寒身上自有一種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氣質,不像是出自小門小戶。惜音雖在襄陽生活了十幾年,但因平日裏極少出門,對襄陽了解並不多。聽碧叔叔說,蕭寒講話中州口音很重,不像是本地人。她便留心打聽從中州遷來的蕭姓人家的消息。

這一日,兩人走過了城東幾個鎮子,仍是一無所獲。蕭寒見日頭正烈,擔心雲惜音一個女孩兒扛不住曬,便主動提出找個茶亭休息。

茶亭有一桌兩個客人,穿著打扮像是武林人士,都配著劍。其中西座客人道:“咱倆不辭辛苦趕來,竟然撲了個空。別塵山莊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死絕了,連個影子都沒見著。真想一把火燒了那破莊子。”

東座客人性子沉穩些,道:“別塵山莊是武林第一莊,不可肆意妄為。咱們先回去稟告掌門,請他老人家定奪。”

西座客人道:“什麼武林第一莊,通共上得了台麵的也就雲嘯歌一人。如今定魂珠的消息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姓雲的麻煩大著呢。我看他是帶著寶物躲起來了。”

東座客人道:“你未免太小看雲嘯歌了,他若出劍,咱們掌門都接不了十招。尋常江湖人士,哪裏奈何得了他。”

雲惜音聽到兩人的對話,不由秀眉微蹙。山莊空無一人,不知父親和華氏一家去了何處。她盤算著待蕭寒的事情一了,就回山莊看看。這麼想著,不經意抬頭,發現蕭寒正注視著自己。少年的目光坦蕩真誠,沒有絲毫做作與扭捏。

蕭寒觸到她的目光,輕聲笑道:“你這身打扮,還挺俊的,那邊有位姑娘一直在偷看你。”

雲惜音為方便行走,特地改了男裝。麵容未作掩飾,隻把頭發束了起來,秀麗之中另有幾分英氣。她朝蕭寒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那黑衣女年紀不大,相貌平平,不怎麼引人注意。雲惜音適才沒有留意她,經蕭寒無意中提醒,才發覺黑衣女果然頻頻望向自己。

兩個佩劍的武林人士猶自喋喋不休。黑衣女喝完一盞茶,往桌上扣了兩枚銅錢,起身便走。臨行時又看了雲惜音一眼,目中似顯猶疑,片刻,還是往別塵山莊的方向走了。

雲惜音本想綴著那黑衣女,看看她意欲何為;但想到蕭寒還在身邊,不便將他卷入江湖風波,還是作罷。兩人付了茶錢,依舊沿路尋訪。

又走了半日,眼見天快黑了,蕭寒提議先休整一晚,明日再做打算。雲惜音心知他是在照顧自己,也不說破,隻是微笑應承。兩人找了家客棧,要了兩間上房,用過晚飯便各自回房休息。

雲惜音閉目打坐一個時辰,白日的疲倦已全消了。窗外月色朦朧,四周靜謐安寧。側耳聽了一陣,隔壁蕭寒的鼾聲輕勻舒緩,顯然已經睡熟了。惜音輕手輕腳走出客棧,施展輕功,往別塵山莊方向奔去。

還未進山莊,已見園門闖開,裏裏外外雜亂無章。雲惜音顧不得心疼家園遭難,先去往父親常住的清心園。園中各處淩亂不堪,也不知被多少武林人士搜尋過。父親的書房臥室更是連一片完整的桌椅用具都沒有。想是有些個渾人尋寶心切,但凡能找的地方的都找遍了、能拆的物事都拆了。

雲惜音不曾料想,自己離開不過旬日,好端端一座莊園已被糟踐到這步田地。這還罷了,山莊空無一人,父親和華總管一家不知去向,才真真教人憂心。一時之間,惜音但覺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莊外忽傳來打鬥之聲。雲惜音循聲前往,月光下,隻見兩人正在纏鬥。一個是那號稱“錦帽貂裘、衣冠禽獸”的關晉丘,另一個卻是白日在茶亭偶遇的黑衣女。兩人不知為何鬥得不可開交。

關晉丘使劍,黑衣女的兵器是長鞭。雲惜音與關晉丘交過手,知道他的劍法隻在三流,不足為懼。黑衣女的鞭法不俗,但所學甚淺;一時不至落敗,卻也難以取勝。兩人交了三十餘招,隻打成平手。

雲惜音不清楚那黑衣女底細,難分敵友。但她仍在手心扣了一枚石子,防關晉丘使陰招下毒手。

關晉丘久戰不下,果然心焦,側轉的間隙打出一枚彈丸。那彈丸一炸,一團灰黑煙霧爆了開來,瞬間將兩人身影吞沒。雲惜音微驚,猶豫著要不要現身救援。灰黑煙霧在夜色中彌散,發出一股刺鼻的異味,顯然有毒。惜音忙凝神閉氣,以免吸入毒煙。

煙霧散開,黑衣女筆直站立,安然無恙。關晉丘見狀大驚,道:“你為何沒有中毒?”

黑衣女不答,厲聲道:“尊主明令禁止,不得濫用毒龍霧彈!你是哪個幫哪個寨的,竟敢違抗尊主命令?”

關晉丘大駭,道:“你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毒……毒龍霧彈?”

黑衣女拿出一件物事,道:“你總該認得這個。”素淡月光映照著她手中之物,那是一塊令牌,四角各嵌著一顆明珠。明珠的光芒照出令牌精致的刻紋,和中心一個“綺”字。

關晉丘一見令牌,雙膝一軟,跪了下去,顫聲道:“屬下關晉丘,參見信使!信使饒命……”

黑衣女冷冷道:“我會如實稟告尊主,自有執法弟子找你清算。你方才說,你叫關晉丘?”

關晉丘哪裏還敢大聲出氣,戰戰兢兢道:“是,屬下是關晉丘……”

黑衣女道:“據線報,數日前,你曾見過雲嘯歌的女兒。把當時情形悉數道來。”

關晉丘不敢隱瞞,道:“那日,屬下擒住了一個少年,逼問……逼問定魂珠的下落。剛好姓雲的丫頭路過,出手救了那個少年。姓雲的丫頭為那少年療毒,自己也中了毒。屬下正想擒住那丫頭,交給尊主發落。不料一團碧影一閃而過,屬下什麼也沒看清,姓雲的丫頭和那少年就都不見了……”

黑衣女道:“那少年是什麼人,和別塵山莊有何關聯,你為何向他逼問定魂珠的下落?”

關晉丘道:“他就是替清塵仙子送錦盒到別塵山莊的那小子,據說是城北穆家莊穆員外的外甥。有傳聞說,這小子偷換了錦盒中的寶物。屬下原打算從這小子嘴裏問出定魂珠的下落,好奪得寶物獻給尊主他老人家,誰料姓雲的丫頭正巧經過,害得屬下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