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安穩的天,忽然就帶了幾滴小雨,慢慢有了風,於是有了變天的味道。
路家院內的人群,依舊熙熙攘攘,隻是先前劉老的話,似乎太過令人玩味,讓得周遭之人,愣是一言不發。相互靜默著,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
這本不是劉老該說的話,或許更是禁忌。奈何村人壓抑的太多,劉老這才隱忍不下,用陳清蘭的育兒手段作借口,以此來激發路家的鬥誌,企圖令路家出頭。
打小被禮義廉恥熏陶下的路天,心裏恍如明鏡,自然知曉劉老話裏深意。
依舊是那一道小小的縫隙,路天呼吸節奏亂了開來,窺探著母親,依舊是那溫文爾雅的姿態,隻是此時臉上帶著稍有戲虐的笑意。
路天曉得,母親的心,也亂了開來。
猶豫了一會,路天伸出有些發抖的胳膊,很柔弱的力度,卻有種用盡全力的感覺。推開發出“吱呀”破損音調的木門,而後瞪著清澈的小眼,一臉無邪的盯著院落眾人。
此處的異響引起旁人察覺,大都轉身凝視過來。一見到路天好似無辜站立門口,劉老臉上率先掠起一道紅霞,顯然明了,早些的話恐以落入路天的耳畔。
“關於鹽路之事,還請劉老帶村人先回,等我跟清蘭商議之後,明日再做定奪如何?”路震天挪步而出,聲音沉穩。話音尚未落穩,便又補充道:“至於我兒路天之事,各家有各家養育之道,凡請眾人嘴下饒人。”
話說的幹脆,已有些不滿火氣在灼燒,村人也是知趣,不敢妄言多說,但卻還不散去。
一見此景象,路震天眼神犀利的精芒霎時迸發,盯著劉老用力的看著。
迎上路震天的眼神,劉老不知怎的,卻後退了兩步,似乎有些被嚇到。好一會才緩過神來,與路震天對視一會,這才擺擺手,語氣稍有沉悶道:“既然這樣,我們先行離去。”
有了劉老退卻的話,村人自有了台階往下爬,一個個洪水外泄般離開路家庭院。
待得人群退去幹淨,院落也是恢複往常清靜。隻是路天如著魔站立在那,往前眼神精光不在,倒是顯得有些混濁和複雜,看起來心事頗多的模樣。
“別怵在那了,先回屋再說。”路震天話音不減,頗有怒氣模樣。
一旁陳清蘭趕忙上前,三步兩步到了路天身旁,盯著路天臉上泛著紫青的疤痕,臉上泛了一層白霧,也能看出,很是惱火了一些。隻是刻意壓製之下,倒是沒大的異常。
動動嘴巴,路天有些頹落道:“母親,我...我又把衣服弄破了...”
沒有答聲,陳清蘭拉起路天還有些薄弱的小手,步子邁的很大,一母一兒,敏捷的走向屋內。
沉默是很可怕的東西,越是壓抑,裂開的時候,就摧枯拉朽。
坐在收拾的幹淨的屋子裏,周圍也無別樣的擺設,簡單的兩張床一張桌子幾條椅子,便有了家的味道。路天低頭不語,母親還在縫補路天補丁衣服上破開的補丁,一旁的路震天,喝著一壺燒酒,渾身散發出有些粗暴的氣息來。
每每喝上一口,路震天就重重歎息一聲。撇向陳清蘭,依舊波瀾不驚地縫補著衣服,而後路震天猛然一仰頭,一壺燒酒咕咚下毒,甚至能聽到一聲聲刀子拉扯喉嚨的呲啦聲。
“開辟新的鹽路,有可能嗎?除非咱們從天嵐山打條路出去,可是天嵐山裏藏著些什麼東西,想必你也清楚的很,那根本就是條死路!”
近乎嘶吼的叫聲,也是打破了此刻安靜結冰的氣氛。
放下手中的縫補好的衣服,陳清蘭一臉平和的盯著路震天,語氣柔緩道:“在兒子麵前,能不能冷靜一些?”說完之後看了一眼光著上身的路天,然後再平靜說道:“這次的事,我想聽聽路天的意見。”
一聽此話,原本氣血衝頭的路震天,倒滿眼驚異的看向路天,最後結結巴巴的說道:“問..問路天..他..他有什麼意見...”
也沒應聲,陳清蘭拿起縫補好的衣服,走到路天身旁,眼神憐愛的盯著路天白皙肌膚上的血痕,最後歎息一聲,將衣服披在路天身上。
抬頭凝睛,路天亦是驚詫的看著母親,不知母親說這話,究竟是作何。
“路天明日便十六了吧?到時也該從七星觀休業了,習了十年的禮數廉節,能有的心性都該有了,不能有的也是命數。”說道此處,陳清蘭略微沉吟一聲,再次說道:“那麼接下來,便是你自己想想該如何做事了。”
落下的話音,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陳清蘭回頭看看路震天,笑意溫和地點點頭。
在天禧鎮有句俗語“男兒不習武,不如一牲畜”,說的便是亂世,男兒一技傍身走得了天下。而在天禧鎮,隻有一所能習武學藝的地方“七星觀”,隻是花費甚多,普通人家,就算砸鍋賣鐵尚不能供應兒子入得七星觀習武。
而在十年前,路天卻入了七星觀的“禮堂”,不習武而習禮,笑煞眾人。同時路天也為七星觀百年曆史上,第二個學子,至於第一個學子,是禮堂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