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2 / 2)

他們是真心相愛的吧?

可是我能怎麼辦呢?成全他們?

嗬,我還不想死在權利鬥爭的漩渦裏,或者,我不想看見他們在一起。

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冒出了這樣的念頭,也許是在每個陰暗的角落,每當我偷偷窺視著他們,那種親近,那種有人愛的感覺,溫暖的叫人心痛。

我覺得自己卑鄙得像是個見不得光的生物,那麼卑微而可憐。

我嚐試著也想要觸碰一下溫暖,可為什麼每當我想要和她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她卻連一句話、一個笑容都吝嗇給呢?

她是真的討厭我吧……

我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愛上那感覺了。

※ ※ ※

在回肅州的路上,文家人百裏加急,送來噩耗,她落入北漠之手,而我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擔心丟失重要人質對於國家有多大的危害,而是也許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真的害怕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長途奔襲,孤軍闖陣,那時我真的什麼都不顧了,連性命也置之度外。我第一次發現,原來那早已被母後訓練到極致的冷靜和自製,竟然也會瓦解,而那久已封凍的心,第一次有了瘋狂的感覺。

當我在那黑暗的鬥室之中找到她時,滿目鮮血刺痛了眼睛,我真恨不得將那折磨她的人碎屍萬段,我恨不得叫整座城池都給她陪葬!

她分明是個那麼討厭的女人,她分明是個禍害,為什麼上天還要收走她的命?!我憎恨蒼天為什麼連個念想也不留給我?!而發現她平安無事的時候,我又是那麼的感激上蒼,感激它聽到我的求告,施舍於我的憐憫……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麼了,亦哭亦笑,患得患失,仿佛一個走火入魔的人。

我有感情了是不是?

母後說這是人最大的弱點,誰抓住了這個要害,誰就能至你於死地。

※ ※ ※

除夕那時她聲嘶力竭地說過的那些話,我一直都記得,但直到那詭異的線報自北漠傳來,我才恍然大悟。

原來,她竟不是寧國公主!

她那時是想跑的吧?而我,竟斷了她的後路!

三國鼎立,一夕之間梁國優勢盡失,反落到被動的境地,這棋子,安插得真是高明!

我完全可以理解父皇的震怒,那種被人玩弄於股掌的感覺,沒人會喜歡,更何況帝王。

她自知重罪,一心求死,我輾轉無法,進退兩難。

我不想她死,也不想因此得罪父皇,亂了我所有的謀劃!

有那麼一瞬,我甚至已經放棄了去看她的眼睛。江山美人,太多故事重演,不都落個紅顏薄命?

然而最後關頭卻是蕭琰!竟是蕭琰!

那隻碧玉玲瓏的扳指,他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垂涎?他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為他生為他死?他卻放棄一切隻為救一個女人!!!

我震驚得無以複加,也羨慕得無以複加,看著她哭著撲進蕭琰懷裏,我的心就好像被剜掉了一塊,那種讓人窒息的疼痛和懊悔,麻痹了我所有的神經。

我知道我再也掌控不了蕭琰,也掌控不了他們的這段情,不論是政治,還是感情,我都是個失敗者。

嗬嗬,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啊!

宮裏的事情,沒有什麼能瞞過我的眼睛,但是我刻意回避了浮光殿的一舉一動,那仿佛已成了我心底不可觸碰的傷口,稍一牽動便疼痛揪心。

每一個夜晚,我都要拚命壓製著孤獨、思念、懊悔和嫉妒才能入睡,我曾有很多個機會改寫這個結果的是不是?我曾有很多個機會可以去爭取的是不是?如果我努力過,那麼現在佳人在側,有人陪伴的也會是我是不是?

母後啊,你教我那麼多手段,為什麼偏偏沒有告訴我,該怎樣去斷絕對一個人的相思……

我生母忌日那天,我鬼使神差地將她帶到了舊日的宮室裏,那個隻屬於我的地方,可以埋藏我所有的心事。

我知道她為何而來,她的眼底、心上,她的字字句句裏都隻要一個人的身影,再容不下別的痕跡。

但是,就當我自私一回吧,當一次自欺欺人的瞎子,告訴自己,她,今天是我的。

一聲輕輕的“喻”,一個添衣的動作,我已如墜五雲霧裏,如久旱遇甘霖,苦澀的心底終泛出一點甜意。

隻要看著她,隻要她肯陪我說說話,我就知足了。

也許上天給過我機會,但是,我已眼睜睜地看著它離我遠去。

因為我不是孤家寡人一個,就算蕭琰放棄了,我還是先皇後一黨的頭子,我身上的擔子遠未結束,我有我的野心,或許才剛剛開始。

——明月清風此夜,斯人遠,人世幾歡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