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城忽而覺得空氣中似乎彌漫開了情欲的味道,隻是他的自控力一向極好,轉而問她:“光著腳踩在大理石上,不涼嗎?”
時夏星方後知後覺:“冷死了。”
穆城笑笑,走過去橫抱起她送至臥室的地毯上才放下。時夏星望著那張熟悉的臉,一陣恍惚,忘記了掙紮。
“我奶奶病了,從昨天到現在我一直守在醫院裏,你等我洗個澡,然後再送你回家。”
了了幾次的碰麵,除了昨天晚會結束後的形同陌路,他皆算是彬彬有禮的。隻是,有些人即使始終微笑著,也會讓旁人感到無形的壓力,這樣的感覺卻是陸執所沒有的。可是同樣的臉、同樣的聲音、同樣的稀有血型,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畢竟隔了四年,人都是會變的,昔日自己打工賺學費的陸執,即使一天隻吃兩個漢堡,也會在每天傍晚散步時給自己買一枝白玫瑰和一塊蛋糕。如今的穆城已是這座城市最富有的年輕商人,當年的情懷怎麼可能還在?可是不管出於什麼樣的隱衷,不管他們的過去有多麼美好,隱瞞了真實姓名及背景和自己交往三年、四年前留下錢和信後不辭而別、如今裝作渾然不識以及那句“不一定能許給你婚姻”都實在不可原諒。
雖然時夏星並不願意,卻不得不承認:驕傲如她,窮盡自己所有的感情換來的也隻不過是一場玩弄。更可惡的是,這個男人明明不一定能許給她婚姻,拋棄了她一次之後,又裝成另一個人想再次玩弄她,真的把她當成傻瓜了嗎?
她會擁有想要的一切是嗎?她想要的不過是把他這四年來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全數……不,是加倍地還給他!
於是,一個無比動人的笑容在時夏星的唇邊綻放開來,她用最柔媚的聲音說:“好啊,你慢慢洗,我不急的,你奶奶沒事兒吧?”
這樣明媚的笑容融化了穆城心中最後一絲猶疑,他的心頓時軟成一片:“已經脫離危險了。你還沒吃飯呢,我也沒怎麼吃,等一下先帶你去吃個飯再送你回去吧。”
穆唯發現時夏星不見了之後將管家罵了一通。管家深知穆家的二少爺雖然愛發火,其實卻十分孩子氣,並不像大少爺那般不好惹,便咬死了隻說不知道。
明明連場豔遇都算不上,那個蹭了他的車逃逸的丫頭的氣息卻縈繞在他四周,久久揮散不去。穆唯將她留下的旗袍裝在袋子裏,去了穆因家。
“黑色Q7,我們部隊的牌子?”穆因想了想就問道,“車牌號是不是×××××?”
穆唯沒想到會這麼容易就查到,驚喜無比地說:“是啊,就是這個,你認識?”
“那是李慶江的車!你說的那個丫頭肯定是他媳婦熊小樂。熊小樂剛學的開車,那技術差得可以。前天非要借我新買的車開,才不到一分鍾,就撞到了我們院子裏的樹上。李慶江不但沒說賠,還怪我的車不好,嚇著他媳婦了。她隻是小小地蹭了一下你的車,你已經算是走運了!她前一段還纏著我問皇城裏是不是有很多帥哥呢,說什麼李慶江不讓她去,她要趁他不注意,自己偷跑著去。”
“她是李慶江的媳婦,李家的二少奶奶?”穆唯反問了一句。
“是啊,不然誰還能把李慶江的車開出來?”穆因看了眼穆唯臉上那掩不住的失落,立刻收起了玩笑的口氣,一本正經地告誡他,“幸好昨天夜裏熊小樂自己走了,李慶江最在意他媳婦了,要知道你把她帶到你那兒,一定不會就這麼算了。他看著溫和,要想整誰,你這樣的還真招架不住。這事兒你就當沒發生過,更別再和別人提了!”
穆城去了浴室洗澡,時夏星找不到原來的衣服,覺得穿著浴袍實在太過於尷尬,隻好擅自進了主人的衣帽間。
襯衣帶有太過於明顯的暗示性,西裝穿起來不倫不類,所幸還有幾套全新的運動裝,於是時夏星選了件灰色的運動上衣套在了身上。她的個子不高,隻有一米六三,二十多厘米的身高差距讓穆城的衣服剛好能遮住她的大腿,像一件衛衣。
她的包裏有備用的絲襪,以這樣的搭配出門倒不會顯得不倫不類。時夏星想了想,還是留了張字條後才出了門。
穆城的公寓在市中心,步行十分鍾就有一家沃爾瑪。時夏星不欲多逛,隻隨意在一樓的賣場裏挑了些簡單的衣服和鞋子換上。正準備回去,她忽然變了主意。
前後不過半個鍾頭,再回到穆城的公寓,他已恢複了西裝革履的扮相,連頭發都沒有一絲剛剛沐浴過的痕跡。看到時夏星竟穿著件可愛的粉色草莓點點套頭衫,他笑著讚了句:“你這個樣子簡直像個高中生。”
“我的衣服找不到了,不過隨手拿了一件。”
時夏星低頭換鞋,穆城極自然地俯身遞了雙新拖鞋給她。他的家裏大概沒來過女人,拖鞋也是男士款的,倒是極其柔軟舒適,隻是她穿著太大。
“這個點多數飯店都還沒有營業,想必你也不想空著肚子喝下午茶,不如我讓廚子過來做,你想吃什麼?”
“不用麻煩別人,我來做。”時夏星晃了晃手裏的塑料袋。她剛剛再次折回超市,就是為了買這些食材。
穆城有些意外:“你還會做飯?”
時夏星停了一下才說:“是啊,我最喜歡做飯了。”
過去他最愛吃她做的飯,也明知道她除了小提琴之外最愛的就是烹飪。將素不相識裝得這樣徹底,盡管一再對自己說要忘記過去,時夏星心中仍是劃過了一絲失落。
穆城的廚房廚具齊全,隻是似乎沒怎麼使用過。想想也知道,以他如今的身份,不加班應酬的時候一定極少。
除了他最喜歡的蒜蓉焗生蠔,時夏星隻做了蔥燒芋頭和蜜汁山藥。她的動作一向很快,可盛出米粥去客廳叫他時才發現,他已經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
也許是有太多的煩擾,他在夢中猶輕皺著眉,時夏星忍不住湊上去細看,同樣的眉眼,卻透著種說不出的陌生感。大概是隔了太久,久到記憶中這個神采飛揚的人的眼尾也出現了一絲細紋。
穆城的睡眠最是輕淺,雖然昨晚一夜沒睡,時夏星剛一靠近,他仍是立刻就醒了,便沒有錯過她輕如羽毛般的那聲輕歎。
“怎麼了?”
“沒什麼,飯好了。”時夏星收起了臉上最後一絲愁緒。
知道外頭的飯不但油膩還不衛生,時夏星便將菜做得格外簡單清淡,穆城果然十分喜歡,他尤為中意那道蜜汁山藥,隻是沒動蒜蓉焗生蠔。
“你不喜歡這個了?”
“我對貝類過敏。”穆城怕時夏星不高興,隻好硬著頭皮嚐了嚐炸成了金黃色的蒜蓉,笑著讚美,“味道很好,可惜我不能吃生蠔。”
時夏星十分詫異:“你什麼時候對貝類過敏了?”
“一直都是。我原本以為女孩的相貌和做家務的能力成反比,沒想到你的廚藝會這麼好。”
“別的家務我都不會,烹飪隻是愛好而已。”
“你有心事?”穆城放下了筷子,一臉認真。
不知道是他的洞察力太敏銳還是她太不會掩飾自己的內心,時夏星愣了愣,想不出該怎麼回答。
見時夏星不說話,穆城解釋道:“我知道高岩的事兒讓你覺得不快。我和她其實並不是你認為的那種關係,不過是我需要個女伴,而她需要錢和虛榮而已。我以後不會再找她,除了她,外頭關於我和別的女人的流言飛語也都不是實話。”
“高岩就是你的那個高小姐?那你認為我需要從你這兒得到什麼?不是說你能讓我得到想要的一切嗎?”時夏星仰起臉問道。
穆城哈哈一笑:“如果你因為我之前的態度和措辭而生氣,我向你道歉,是我想太多了,希望你不要懷疑我的誠意,考慮一下做我的女朋友。”
“為什麼?”她脫口問道。
“我想我喜歡你,大概是一見鍾情吧。隻是到昨晚再次遇到醉酒的你時,我才肯承認而已。而且從來都沒有人為我做過飯,這樣有家的味道的菜,我還是第一次吃到。”
時光似乎回到了幾年前,二十出頭的男孩忽然從背後變出了一枝白玫瑰。暖暖的日光下,和煦的春風中,那張英俊無比的麵容更是動人。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小星星,做我的女朋友吧!”
才十七歲的她忍住內心的喜悅,裝作毫不在意:“為什麼?”
“因為我對你一見鍾情啊。”
時夏星努力地想從穆城的眼中看出什麼,可惜卻連一絲虛情假意都沒有看到。時隔七年,她再次不假思索地說:“好啊,你是我的男朋友,以後就不能再對別的女孩兒笑了。”
穆城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樣容易,先是一怔,隨即莫名其妙地問:“我什麼時候對別的女孩笑過?”
如今的他是不怎麼愛笑了呢,不像當初,他的嘴角似乎永遠上翹,身邊永遠都有一大票女孩兒圍繞。
飯後穆城親自開車送時夏星回去。她這才想起李慶江的車還不知道在何處,便借了他的手機給表姐夫打電話。李慶江卻告訴她,皇城的人早就把他的車和鑰匙送回了家裏。
“你和李慶江是……”穆城忽然想到高岩曾故意向他提起過時夏星和李慶江有不尋常的關係。
“他是我表姐夫。”
“你表姐姓熊吧,是不是叫熊小樂?他們的婚禮我也去參加了,後來也見過她一次,可惜沒遇到你。”穆城的眼角眉梢都是暖意。
“她結婚時我在英國,婚禮沒有參加。”
“你是熊小樂的表妹,又姓時,那時拓先是你的……”
“他是我爸爸,不過他還不知道我回來了,所以我暫時借住在表姐家。”
穆城對時夏星的背景很是意外,出於禮貌卻沒再多問:“住在別人家總是不方便,你可以搬到我那兒去。”怕時夏星誤會,他又補充道,“我那兒很少有人去,更不讓別人留宿,所以沒有客房。你如果過來,我叫人把書房收拾成臥室,你做飯當房租就好。”
時夏星沉思了片刻便說:“好啊,不過我要睡主臥,你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