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計就計
楊藝曼前思後想,覺得貓頭這個辦法可以一試,至於效果如何,那也隻能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了。
為了能夠讓楊藝曼的老媽自覺戒除檢查日記的嗜好,又不傷及她長者的尊嚴,貓頭建議還是將計就計,讓楊藝曼再寫一篇日記,讚美別人家長的種種美德,其中重要的一條就是——尊重女兒隱私權,從不看女兒的日記。
貓頭再三叮囑,一定要寫得逼真,而且不留痕跡,這樣才不會引起老媽的懷疑。一旦產生了懷疑,弄不好就適得其反了。
楊藝曼想想確實有道理,老媽非常爽直,而且吃軟不吃硬,你要是膽敢跟她建議學習誰誰誰的家長,她一準要跟你臉紅脖子粗地大聲吼吼:“檢查檢查你的日記又怎麼了?你人都是我養的,老媽有這個權利!我就是這麼一個粗人,他們那一套我學不來。”
所以楊藝曼覺得,不到萬不得已,還真不能和她當麵攤牌。再說了,老媽近一階段也夠煩的了,她不忍心再火上澆油。
近幾年,楊藝曼老爸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已經從當初的收廢品、倒騰舊家具的夫妻店,一躍而成專門承包大規模拆遷工程,項目出手就是數千萬。他的公司裏先後招聘了二十多名大學生,特別是有一個叫安妮的青島女孩,行事幹練,頗有魄力,而且人也特別漂亮,一米七六的魔鬼身材往哪兒一站都是一道引人矚目的風景,都是大眾目光的聚焦點。也許真的是美女效應,自從安妮應聘當了副總經理以來,在連雲港市大拆遷熱潮中,那真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楊藝曼老爸楊春偉無數次公開褒揚:“安妮就是我們公司的財神!”
頭兒的賞識與青睞,或多或少也無形中助長了安妮的張狂,她開始在公司裏呼風喚雨。
於是就有各種花花綠綠的消息通過各種渠道傳到楊藝曼母親的耳管裏。這個已經在豪華別墅裏很快發福的家庭主婦,被突如其來的壞消息嚇傻了。一個從農村走出來的中年婦女,她還有什麼資本與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大學生競爭呢?她那卑微的抗爭隻能讓胸懷大誌的丈夫越走越遠。
楊藝曼在爸爸的公司裏一看到那個人和名字一樣時尚的安妮阿姨,就深深地意識到,老媽遇到了這樣的對手,就注定了隻能是一個悲劇。她記得電視劇上有一句台詞,當時沒有聽懂,現在倒是完全理解了——不對稱的競爭就是虐殺!
讓楊藝曼自己都感到非常奇怪的是,盡管自己在刻意製造鴻溝,與滿臉笑意的安妮阿姨保持冷漠的距離,但是從心裏說,她竟然一點也不怨恨她。楊藝曼之所以要與其保持冷漠,一方麵是因為她攪亂了自己家庭的平靜,一方麵是覺得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就對不起自己的母親。
楊藝曼每次看到滿臉幽怨的母親,就覺得她特可憐。更要命的是,自己做女兒的竟然一點也幫不上忙。她努力讓自己表現得更好一點,各門成績也考得更優秀一些,她也隻能以減少媽媽的操心作為一份報答了。
弟弟楊藝強今年剛剛六歲,對於家庭的危機還茫然不知,整天嚷嚷不是要這樣就是要那樣,每天都要把媽媽支使得團團轉。剛開始時,楊藝曼因為心痛媽媽常常跟小弟急。可是後來漸漸也就想通了,小弟不懂事的鬧騰,也許真不是一件壞事情哩。對一個過於沉靜的家庭來說,適當來一點噪音是有好處的。老媽是一個閑不住的人,不讓她忙一忙的話,說不準還真能憋出病來。
楊藝曼的母親任豔萍在連雲港市裏沒有幾個朋友,可以掏心掏肺在一起說說私房話的也隻有貓頭的母親劉靜阿姨。可是劉阿姨在飯店裏上班,整天忙得腳不沾地,現在兩人連碰一次麵都不容易哩。所以說,媽媽的苦悶和孤獨是無處宣泄的。
楊藝曼心想,這一篇特別的日記真應該好好寫一寫,但願還能有點用處。
今天下午的第二節是閱讀課,楊藝曼決定利用這個時間把自己的日記寫好。日記本放在家裏了,她就在草稿紙上寫,準備回家再謄抄一遍。
可是,該以誰的母親作為謳歌的藍本呢?拿起筆來她就有點犯難了。如果你寫林曉雅的母親,那個大名鼎鼎的女部長,顯然是不行的,隔得太遠了,母親是不會去學的。看樣子也隻能杜撰一個了,就假設是張璐的母親吧!張璐這個女生的名字,偶爾會在楊藝曼的閑談中出現,半生半熟的,有點兒印象,又不深刻,是最不容易穿幫的。
本來她想簡潔明了就寫看日記的事,可是寫著寫著,情勢就有點失控了,平時憋在心裏的許多話兒,這會兒就像活刀魚一樣上躥下跳,於是她就想到哪兒寫到哪兒,到最後居然寫了滿滿的一大張紙。
她疑疑惑惑地看了兩遍,心裏還是沒有底,就索性遞給旁邊的貓頭,讓他先幫自己把把關審讀一下。
貓頭自然非常樂意,以自己的水平居然還能幫三好學生楊藝曼看稿子,這真是一件榮耀的事情!再說了,這件事情還是自己一手策劃的呢,好有成就感哦。
“張璐的母親叫武萍,是一個下崗女工,隻有初中文化,胖胖的,中等個兒,一點也不漂亮。可是。我們班裏無論男生還是女生,凡是去過他家的人,都非常喜歡她,都說她是一位優秀的母親。
“張璐的爸爸是一名律師,幾乎天天都不在家,他整天在外麵應酬,自然有許多漂亮的阿姨在旁邊。朋友半真半假地問她,你家老張天天都跟那些花蝴蝶在一起,會不會有一天不要你啊?武萍阿姨笑了,她說不要就不要唄!我也不能整天看著他呀。婚姻這個東西你一定要充滿信任,就像手裏握著一把沙子,你抓得越緊,就會失去得越多。
“武萍阿姨,特別愛幹淨,她的家裏雖然不是很豪華,但是收拾得非常利索。她穿的也不是什麼名牌,但是很整潔。武萍阿姨還有一點非常講究,就是自己一人在家裏,也絕不拖拖拉拉的。即便是夏天,她也絕不會光著腳穿拖鞋,更不會穿著睡衣去農貿市場買菜。她說,一個女人如果不注重自己的形象,是會被別人小瞧和輕慢的。
“武萍阿姨有一個很大的本領,那就是善於利用時間,讓自己活得更充實。平時不打麻將不賭博,卻喜歡畫畫和彈鋼琴。張璐五歲的時候開始學畫畫。許多家長把孩子送到培訓班,就結伴在外麵聊天,或者幹脆一起去逛街,可是武萍阿姨卻不喜歡聊天,她和女兒一起學畫畫,一畫就是六七年,去年她的繪畫作品還參加市婦聯三八節展覽呢!就連張璐的老爸都敬佩不已。
“張璐六歲的時候開始學習鋼琴,武萍阿姨同樣是和女兒一起,兩人相互鼓勵相互比賽,進步都很快。現在張璐鋼琴考級過了十級,武萍阿姨的鋼琴也彈得非常棒。今年她和女兒一起參加張璐老爸司法係統春節聯歡會,她們的演出贏得了熱烈的掌聲!
“張璐說,武萍阿姨和她是好朋友。平時她們母女倆在一起無話不談,但是武萍阿姨十分尊重女兒,比如:張璐的日記她從不翻看,張璐節假日經常邀請同學們到家裏玩,無論男女,她都熱情接待,從不刨根問底。張璐很自豪地對我們說,她的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和她在一起就像姐妹一樣親熱……”
貓頭讀著讀著目光就凝重起來。
貓頭知道,日記裏的武萍阿姨完全是虛構的,和班裏的張璐毫無關聯,武萍阿姨身上彙集了林曉雅的媽媽、殷潔的媽媽等好多人的優點。而這些優點,可能都是小曼希望自己的母親也能夠擁有的,或者說是希望她也能夠學著別人的經驗,一點一點去做,以便她自己能夠活得更充實、更自信!
日記的字裏行間,透露了楊藝曼內心太多的期盼,看樣子,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早就想和自己母親說了,可是為什麼一直就沒有說出口呢?
任阿姨看了這篇日記的話會有什麼反應呢?如果她真的警醒了,從此不再看小曼的日記,那她們母女之間最後一條交流和溝通的渠道不也被切斷了麼?哎呀!要是那樣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貓頭,是不是寫得不太好啊?”楊藝曼惶惑不安地望著貓頭。
“不!寫得相當的好,反正我是寫不出來的。”貓頭的語氣格外肯定。
“那……那你怎麼遲遲不作聲啊?”楊藝曼不放心地追問。
“就是因為你寫得太好了,所以我感覺很可惜呢!”貓頭覺得自己說得有點拗口。
“你說什麼呀?”楊藝曼徹底糊塗了。
貓頭一急之下,拿起筆,幹脆利索地把最後一段給刪了。
“為什麼?我們一開始都商量好的呀!編了那麼多的廢話,繞來繞去,主要目的就在這裏啊。”楊藝曼吃驚地看著貓頭。
“我現在覺得這個已經不重要了!你想想,如果任阿姨看到這些話兒,以後還會再看你的日記嗎?那你以後有了悄悄話,還能這樣委婉地告訴她嗎?你還能這樣不動聲色地去勸導她嗎?”貓頭嚴肅認真地看著楊藝曼。
是啊!是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些呢?楊藝曼恍然大悟。
貓頭說:“以後你再寫日記的話,最好改用活頁本,願意給任阿姨看的,你就保留在上麵。不希望被她看到的,你就悄悄取下來,藏在一邊,反正頁眉上麵有日期,以後你隨時都可以補上去的。”
“貓頭呀!你哪來這些鬼心眼啊?真是人小鬼大,簡直就是一個妖精嘛!這樣的智商你要是不考年級前三名,別說劉阿姨了,連我都不會饒過你的!”楊藝曼的眼裏,滿滿的都是敬佩。
馬力的贖罪之旅
整天嘻嘻哈哈的馬力最近終於嚐到了焦慮的滋味。
因為自己在韓雪娟老師麵前信誓旦旦地保證過了,要知錯就改,要勇於承擔,要積極彌補。可是道歉似乎也是一個技術活,而且科技含量還不低哩!就說小章老師那邊吧,辦公室裏那麼多人,馬力有心去道歉又怕自己張不開嘴。去她上課的教室吧,顯然也是不明智的。既要表達道歉的誠意,又不能行事魯莽來一個負荊請罪,多少要給自己留一些顏麵啊,前思後想還真沒有萬全之策。
經過兩次跟蹤,馬力瞄準了小章老師好像是和同伴合租在雲海花園裏,他拿定主意,幹脆就在小區大門口守候。
今天中午,馬力早早就來到雲海花園大門口,還特地買一大束紅玫瑰。他知道,女孩子沒有一個不喜歡鮮花的,你帶著能夠讓她眼睛發亮的禮品,溝通起來可能就省勁許多。
姐姐馬莉就是這樣的,一見到玫瑰花,眼睛立即光芒四射。所以他平時要是開罪了姐姐,道歉首先就要捧上一束那種叫作藍色妖姬的玫瑰花。他始終不明白鮮亮嫵媚的姐姐為什麼偏偏會喜歡那種女巫一般目光陰沉的花兒,但是他卻知道這就是她的個人嗜好。洞察一個人的嗜好,你辦事往往就能事半功倍,就好比你摸準了穴位,找到了打開心結的鑰匙。
馬力不知道小章老師的審美嗜好,他不敢自作聰明去胡亂猜測,而是老老實實地聽從了那個“點點花語”小老板的建議,選擇了一束火紅的玫瑰,既熱烈又明快,符合大眾的眼光。
馬力把電瓶車停在人行道上,自己則躲在一叢枝繁葉茂的桂花樹後麵,他既要看清從門口經過的每一張麵孔,又不想讓人看到他的行蹤。
真是怕事有事!桂花樹未能較好地遮掩馬力的心虛。
“豬豬!你鬼頭鬼腦地幹什麼呢?啊!還有玫瑰花呀?”林曉雅停下車來大呼小叫。別人都叫馬力是“小白豬”,極有創新意識的林曉雅覺得自己不能隨波逐流,她總是處處炫耀自己特立獨行。而且她喊起“豬豬”來也特親切,餘韻繞梁。光聽聲音的話,你絕對不會相信她是在招喚一個體重66公斤的胖男孩,就好像在呼喚一條乖巧迷人的泰迪犬似的。要在平時,粉嘟嘟這樣媚媚的呼喚,馬力聽起來還是頗為受用的。可是今天中午,馬力聽起來就覺得很是刺耳。大庭廣眾之下,她那嬌滴滴的聲音,吸引了好多行人的目光。一個粉豔豔的小女孩,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再加上一束鮮豔欲滴的玫瑰花,這很容易引發人們的豐富聯想。
“你有事忙去沒事玩去!哥們兒今兒有正事哩!”馬力沒好氣地催促,真希望她能識相早點離開。一心想扮演地下工作者的馬力,可不希望她杵在這裏成為路人目光的焦點。
然而,事與願違,粉嘟嘟索性把跨在電瓶車上的右腿放了下來,還調整了一下站姿,似乎想跟他拚持久戰。
“告訴姐,這花是送給誰的呀?你小子不會是厚著臉皮巴結楊藝曼吧?”
五(4)班的男生都喜歡自稱是“哥”,而女生則當仁不讓想當“姐”,好像這是一個高人一等的職位。
馬力心裏暗暗叫苦,碰上這個大嘴巴真是一個麻煩事。
“姐耶姐耶!你快點走吧,今天我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哩!”馬力服軟討饒。
“不行!除非你告訴我這花是送給誰的。”任性的粉嘟嘟不依不饒。
馬力知道,完了!如果你把真相告訴這個快嘴丫頭的話,頂多五分鍾,她就會讓全班的人都知道了,那和當著全班同學的麵道歉還有什麼兩樣呢?可你要是達不到她的要求的話,以她的倔脾氣,一準是說到做到的,一定會跟你耗到底。無論如何得想出一個對策來呀,馬力的大腦在高速運轉。
“實話對你說吧,這花兒就是送給楊藝曼的。”馬力的臉上露出了屈打成招的悲壯。
“哼!豬啊豬,你想騙誰呢?楊藝曼從來就不走這條道。”粉嘟嘟為自己的火眼金睛而洋洋自得,“招了吧你,別再死扛了!”
粉嘟嘟咧著嘴巴在一邊壞壞地笑。
“你看!你的牙齒上有青菜葉兒呢。”馬力急中生智轉移話題。
“是嗎?姐今天中午沒有吃青菜。”粉嘟嘟很是自信。
“那……那就是昨天的吧?”馬力決心要徹底破壞她的情緒。
“幼稚啊!這都是咱們玩剩下的。告訴你,姐是食肉動物,從來不吃青菜的。”粉嘟嘟得意地搖晃著腦袋,後腦勺的辮子晃悠著像馬尾巴一樣悠閑。
“算你狠!告訴你吧,這是送給小章老師的。”馬力隻得老實交代。
“不會吧?你是不是又迷上了小章老師?”粉嘟嘟驚恐地睜圓雙眼。“你胡說啥呀!”馬力氣急敗壞,他真怕這個死丫頭四處煽乎給你弄出新的是非來,便連忙解釋,“我是來道歉的,韓老師叫我一定要好好道歉。”
“切!”馬力最怕粉嘟嘟從鼻腔裏發出這種聲音了,那全是鄙夷和不屑,“真是沒勁哩!你早說不就得了。就這點破事兒還遮遮掩掩的,害我浪費這麼長的時間。”
粉嘟嘟滿臉的失望,她一擰離合,倏地溜開了,就像一隻來去無聲的狐狸。
粉嘟嘟最後丟下的一句,對馬力的自尊心造成了莫大的傷害。那無疑就是在當麵兒肆無忌憚地嘲弄,說你是一個鬼鬼祟祟的小人。
等到小章老師和一個陌生的女孩從雲海花園走出來時,馬力真的已經是身心俱疲了。他打起精神迎了上去:“章老師……章老師您好!”
“馬力,你在這兒幹什麼呀?”章老師顯得很意外,她不知道這個淘氣包會打什麼主意。
章老師居然脫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這讓馬力好生吃驚。一般來說,教副科的老師是很少能夠叫出班裏學生的姓名,除了課代表和班幹部以外。
“我……我是特地趕來向你……向您道歉的!”馬力結結巴巴地說。說著,他固執地把手裏的鮮花遞了過去。
“啊!你還買花幹什麼?”當著同事的麵,章老師顯得更靦腆。似乎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幾天前的不快。
其實,那一天的經曆讓剛剛走上講台的她刻骨銘心。這個小胖子一路將軍,真讓她有一種丟盔棄甲的狼狽,甚至已經動搖了她畢生從教的自信,現在的孩子好難管哦,這“孩子王”要想當好看來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哩。
“為了表示誠意嘛!每次我向姐姐道歉都是要買花的。章老師,那天真是對不起哩!”馬力誠懇地說。
“你姐姐?你還有姐姐呀?她今年有多大呀?”章老師看出了小胖子的緊張與困窘,故意扯開話題,算是為他解圍。“是呀,我有一個姐姐,她跟你差不多大哩!嗬嗬,她也說我的嘴巴不討人喜歡。”馬力不再緊張,他坦誠地自我解嘲。
“其實,你還是挺聰明的,就是該緊張的時候你太活潑了!以後注意就好,團結緊張嚴肅活潑嘛,還是要分清楚的好!你說呢?”章老師就像大姐姐一樣,用溫婉的語調勸誡道。
“知道了!我保證以後課堂不再調皮了。再見!章老師。”馬力如釋重負,他跳上電瓶車逃也似的離開。
順利地完成了向章老師道歉這一艱難的任務,馬力就開始謀劃如何向受害者楊藝曼和林曉雅兩人示好,說白了,也就是修複因為“電腦門”而一度受損的外交關係。對於粉嘟嘟林曉雅倒還好說,可是那個冷美人楊藝曼確實有些棘手,現在她一看到馬力就沒有好臉色。該怎麼辦呢?馬力真是絞盡了腦汁。今天下午第二節課是“品德與社會”,快上課的時候,馬力和周貝貝從外麵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馬力站在講台前,清了清嗓子,大聲地說:“今天是我的生日,為了感謝各位同學對我的關心,我給每個人都準備了一件小禮品,請大家務必給我馬力一點麵子!”接著,周貝貝分發一、二組,馬力自己分發三、四組。
同學們接過一看,原來是三色簽字筆,裏麵有紅、黑、藍三種顏色。“乖乖!這恐怕要三四塊錢一支哩。”
“馬力這小子就是大方哦。”接過小禮品,同學們都很高興。
可是楊藝曼卻毫不猶豫地給擋了回去。
“謝謝!這種筆我有了,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楊藝曼一臉霜花。
馬力一下子愣住了,臉蛋都漲紅了:“那天……那天電腦課真是對不起!我這就是給你道歉哩。”
“嗯!好吧。”楊藝曼見此情形,心也軟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以後你可一定要學會尊重同學哦。”
“保證!保證!”馬力行了一個標準的少先隊隊禮。貓頭接過筆來,仔細地看了看,他從作業本裏麵撕下一張紙,工工整整地寫道:“生日快樂,笑口張大!錦上添花,能寫能畫!”旁邊還特意用紅筆畫了一個哈哈大笑的嘴巴,接著又在下方簽上“陸野”大名和日期,他調頭來,把紙和筆一起放在馬力的麵前,笑著說:“這個,就當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吧!”
馬力接過一看,果真哈哈大笑起來。
賄賂門
這是貓頭第三次到紅領巾監督崗執勤。
在新村小學,能夠到紅領巾監督崗執勤這本身就是一項榮譽。也許學校領導認為,低年級的班幹部號召力和執行力還不夠,六年級又是畢業班,所以到紅領巾監督崗執勤這一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便責無旁貸地落到了五年級班幹部的肩上。
紅領巾監督崗的職責就是在大門口逐一檢查全校學生校服穿著情況、紅領巾佩戴情況,以及在校園內是否有吃零食、亂拋雜物紙屑等不良行為。當然,執勤人員分立在校門兩側,看到老師走進校園時,還要行隊禮並問候一句“老師好”。
能夠安排在紅領巾監督崗執勤的,都是從五年級班幹部中精選出來的。每年更新一次,所有入選者的名字都喜氣洋洋地打印在大紅紙值班表上,這是一件讓人非常羨慕的美差。特別是低年級的班幹部,許多人連做夢都在期盼著自己有一天能夠光榮入選。
今天輪到五(4)班的副班長周貝貝和勞動衛生委員貓頭執勤。因為有了前兩次的經驗,他們兩個人戴著紅袖章站在那兒就多了一份自信和威嚴。記得第一次執勤的時候,貓頭站在人流如潮的校門口好不拘束,看到違紀的學生上前糾正還有幾分不好意思,現在可就老練多了,一旦發現誰沒有穿校服或者沒有佩戴紅領巾,便一臉嚴肅地上前責令整改。
沒有戴紅領巾的好辦,一經指出,違紀者立馬就會到大門口的小商店裏買一條新的戴上。忘了穿校服可就麻煩,貓頭剛才就查到一個。那個小男生看樣子是二年級的,他哭喪著臉,讓他老爸專門回家去取,然後匆忙換上才得以進入校園。貓頭對查風紀很是賣力的,但是對向老師問好這任務常會偷工減料。細心的貓頭發現,絕大多數老師素養都很好,你隻要向他問好,都會點頭微笑,甚至舉手回應。但也有個別人,對你的問好竟然麵無表情置若罔聞。這讓貓頭非常反感,他一一記下這些麵孔,下次再看到便故意假裝沒看見。周貝貝自然也是心領神會,隻要貓頭不出聲他也在一邊裝聾作啞。貓頭今天早上收獲不小,查到一個沒有穿校服、九個沒有戴紅領巾。站在大門另一邊的周貝貝查到了八個沒有戴紅領巾的。還有一個四年級的老油條沒有穿校服,居然還自作聰明躲在兩個同學後麵試圖往裏溜,被周貝貝眼明手快一把捉個現行。
那小子眼皮倒也活泛,他連忙把自己的五彩溜溜球塞進周貝貝的手裏:“大班長,不認識哥們兒了?幫幫忙啦!”
周貝貝一愣,他不知道這個家夥是在什麼時候認識自己的,他看了看平白得來的溜溜球,稍稍猶豫一下,也就沒再出聲。
周貝貝萬萬沒有想到,就這一念之差,給他帶來了莫大的麻煩。
那個漏網之魚是四年級(6)班的一個活寶,他的名字叫俞飛,同學們都喊他“飛魚”,意思是大大的狡猾。
掩護俞飛“偷渡”的一個是四(6)班的副班長李陽,一個是俞飛的鐵哥們兒王文睿。
俞飛剛剛躲過了一劫,就對旁邊的李陽和王文睿高高地豎起了大拇指,他神氣活現唾液橫飛地吹噓起來:“怎麼樣?剛才你們倆還說我今天死定了!你看看,知道什麼叫作逢凶化吉了吧?腦子是越用越靈光,要是長期不用就會退化成大笨豬的。”
“啊呸!你就沒看看你剛才那副嘴臉耶?點頭哈腰,就跟電影裏的小漢奸一模一樣。”李陽尖刻地剝開俞飛的傷疤。
“你知道什麼呀?那叫攻關,能屈能伸嘛!”俞飛紅著臉兒狡辯。
“乖乖!攻關你還真大方哩,出手就送禮一個溜溜球,六七塊錢呢。有其這樣還不如從後麵翻牆頭哩!”王文睿認為他的投資成本太高了。
“翻牆頭?你說得輕鬆,上星期我就差點兒讓校長給抓住。再說了,我就是想示範一下給你們瞧瞧,走大門我也是能夠進來的。”俞飛的嘴巴依舊不肯服輸。
他們熱熱鬧鬧互不相讓一路爭辯著,也沒留神班主任張雲海已經走到了麵前。
“俞飛,你怎麼又是沒穿校服呀?昨天下午不是再三叮囑了嗎,今天視導組要來檢查。”張雲海老師的臉上秋風乍起。
“這……這……我媽媽昨天洗了,還沒有幹!”能言善辯的俞飛立馬結巴起來,他勾著頭,似乎想吃胸前的紐扣。俞飛自然不能說真話,那一次和同學打架,他的校服被撕了一個老大的口子,回家後他沒敢聲張,就悄悄把衣服塞到了床底下。學校再搞活動,他哪裏還有校服穿啊?也隻能是家裏、學校兩頭瞞哄。
“我就奇怪了,為什麼每次學校通知穿校服,你媽媽都能事先知道呢?”張雲海估計他又在撒謊。
“媽媽她確實不知道的呀!”俞飛懵了。
“真的不知道嗎?不知道怎麼會每次都能提前把你衣服給洗了呢?”張雲海提醒自己千萬不要發火。
站在一邊的李陽和王文睿捂著嘴巴吃吃地笑。俞飛終於聽懂了老師的幽默,可他強忍著不敢笑。
沒有穿校服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話也說了,氣也消了,張雲海正要轉身走開,他忽然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來,張雲海的表情就陡然結冰了,“哎呀!對了,沒有穿校服你是怎麼進了校園的呢?你是不是又翻牆頭了?”
張雲海早有耳聞,班裏的淘氣包有時候會偷偷翻牆頭進校園,這可比沒穿校服嚴重一千倍呀!萬一不幸摔他一個腿瘸胳膊折的,那就成為事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