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參觀完畢驅車回善安時,已經是晚上10點。汽車南行,圓圓的月亮從東方升起,一路陪伴我們。
女兒問:“為什麼今天月亮這麼圓?”
妻子一算日子:我們6月16日離開北京,那天是中國的端午節,按中國農曆即五月初五。現在是6月27日夜,正好是中國農曆的五月十六,月亮最圓的時候。我想起蘇軾《赤壁賦》中所描寫的赤壁之下水波之上“七月既望”之夜景,此刻仿佛是,乃戲仿之:
庚寅之夏,五月既望,杜子全家驅車於羅拉米堡至善安之綠色草苑之上。清風徐來,舒身沐神。舉茶敬天,誦明月之詩,歌天倫之樂。少焉,月出於東塬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白雲吻天,月影撫地。縱一車之所如,淩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禦風,而不知家門已在眼前……
(2010年6月27日)
洲洲為什麼哭
中午飯後,女兒女婿領璱瑪出去辦事,要我們午睡,留洲洲在家。睡起,聽有電視聲,見洲洲坐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然而,走近一看,頗吃驚:洲洲對著電視,不是在看,而是流眼淚。我以為他哪兒不舒服,忙問:“你什麼地方疼?”洲洲抽泣著:“爸爸媽媽說半個小時回來,你看……”他讓我看電視機下麵的表,時針指著兩點二十分。一算,女兒他們已經出去一個半小時了。
正說話,門外汽車聲傳來:可回來了。洲洲見了爸爸媽媽,不一會兒便破涕為笑。
我納悶洲洲何以如此。是爸爸媽媽不在家,他獨自一人害怕?不像,因為有爺爺奶奶在。以往爸爸媽媽外出,有幾次他單獨跟爺爺奶奶一起幾個小時沒有任何問題。問女兒,才明白:原來他是擔心爸爸媽媽出什麼事。他本認定爸爸媽媽一定會按時返回。但半個小時過去了,不見回來;一個小時過去了,仍無人影,他開始著急;一個半小時過去了,孩子心裏更加忐忑不安,終於忍不住,哭起來。
聽後,我十分感動。不想八歲的洲洲,平時不愛言語,爸爸媽媽要他寫作業時還常常表現出某種逆反舉動。這次竟然因爸爸媽媽沒有按時返回而擔驚受怕,以致如此。這孩子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對爸爸媽媽的愛,平時看不出來,也不是一般語言能夠說出來的。
還有一點感慨,即洲洲對諾言的執著。從小他就在爸爸媽媽身邊養成言而信、行而果的習慣和觀念。這是一個優秀的中國人或一個優秀的美國人的好習慣,好作風。凡做出的承諾,一定要兌現;如果你認為不可能做到,就不要隨便答應。對自己,對別人,都如此。以往我們在北京同女兒一家通過網絡進行視頻通話,總留出一定時間要洲洲作十道算術題。奶奶年紀大了,記不那麼準確,或者也不想那麼嚴格和死板。有時不到十道,就說“今天完成了”。洲洲絕不因為可以少做而高興,而是認真糾正奶奶:還有幾道沒有做呢。也有時已經做了十道,還再出題;洲洲則較真兒:今天已經做完了。嚴格按照原來的約定去執行。對照一下現在社會上某些人甚至某些官員“(有利於人民群眾的)說了不做”、 “(不利於人民群眾的)做了不說”,或者像一位領導人所說 “講理論有高度,辦實事有難度”的風氣,洲洲對諾言的較真兒,尤為可貴。我們的政府三年前(妻子糾正說是五年前)就許諾給事業單位離退休人員每年長工資,可隻長了一次,又四五年過去了,今天仍無動靜。如果國家有困難,情況有變化,那也應該作出一個有根有據、有說服力的說明和交代,嚴肅認真地傳達給每一位當事人,並且傳達到位,讓他們確確實實了解、知道實際情況。果真那樣,也許就不會出現某單位老同誌在院內遊行的事(他們大多是老黨員,“黨性覺悟”約束他們先不上街,以免給黨和政府造成“負麵”影響)。我相信廣大人民群眾和千萬普通黨員是通情達理的。
數年前我去哈爾濱參加一個學術會議,一位當年我主持答辯授予博士學位的中國人民大學畢業生,是位很有才氣的篤信基督教的女士,來看望我。談話間,我問她:為什麼還不遷來北京同丈夫團聚?她答:“我與任教的大學原來簽有五年的合同,現在才兩年多。作為一個基督教徒,我必須信守諾言,絕不能隨意毀約。”我不信基督教(恐怕將來也不會信),以往對基督教也沒有好或不好的感覺;但是這位虔誠的基督教徒對諾言的信守讓我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