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恩斷義絕(2 / 3)

滅族之恨,仇深徹骨!

回去該怎麼麵對她?蚩尤煩躁得很,這一年裏,他為她放棄了這麼多,臨到最後卻還是毀了。

蚩尤深吸一口氣,感覺著脖頸與後腦處傳來的冰雪沁感。襄垣還在鏖鏊山上等他回去,先前跟隨著自己的弟弟一番奔波,沒有安邑,沒有征戰神州的夢想,沒有女人與族人,兄弟倆單獨相處時,依稀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這尚且是他第一次專注地與襄垣一起,用他們的雙手去共同完成一件事情,那種感覺很好。蚩尤打定主意,無論如何要幫襄垣將這把“劍”鑄出來。

他一個打挺坐起,吃了幾口雪,活動活動筋骨,繼續朝著安邑疾奔而去。

一個多月後,破敗的安邑村落景象映入蚩尤的眼簾。

自村子中央一路東去,土地焦黑,房屋倒塌,以部落中間橫亙冶坊與糧倉的溪流為界,劃出了一條涇渭分明的交戰線。

裝滿沙石的麻袋摞起,堆疊在溪流的西岸。

“首領回來了!”

“蚩尤!”

蚩尤在村子外停下腳步,解下擋風的頭纏,烏衡忙出外相迎,蹙眉問:“這麼多天你去了什麼地方?!”

“陪襄垣煉劍。”蚩尤自顧自道,“有酒嗎?拿點酒來。”

烏衡怒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裏喝酒!”

蚩尤說:“去整理一下,把戰況彙報上來。”

辛商眉毛一揚:“原來你還敢打仗,隻怕願意跟隨你出戰的人不多了。”

倏然而來的憤怒填滿了蚩尤的胸膛,他把桌上尋雨製作的罐子、杯子、手工品掃得支離破碎,怒吼道:“不願跟隨我就滾!”

“很好。”辛商嘴角微一揚,“屬下這就去準備。”

蚩尤眯起眼,知道辛商隻是在用激將法,然而他赤紅的雙目中嗜血之色未退。他接過烏衡遞來的酒一通猛灌,沉默著不發一語。

當天下午,夔牛們聚成一堆,在小溪邊玩水。

“你們完了!蚩尤回來了!”胖胖的夔牛首領朝對岸同情地叫道,“他很生氣,他終於想殺人了!”

“是啊!”另一隻夔牛附和道。

村落北麵,一座最大的房子裏聚集了以辛商為首的五六名戰士,以及包括烏衡在內的三名烏族人。

玄夷坐在桌前擺弄算籌,抬頭看了蚩尤一眼,什麼也沒說。

蚩尤將酒甕重重頓在桌上,問:“澤部的人呢?!”

烏衡道:“被辛商收押了,蚩尤,我問你,這是怎麼回事?”她取出一個麵具,扔在蚩尤麵前。

蚩尤道:“你問得正好,我也想知道!辛商,這是怎麼回事?”

烏衡所問的,與蚩尤所問的,明顯不是一回事。

辛商輕描淡寫地說:“我們上次在岩山發現一隊人,戴著這個麵具。我把他們殺了,把麵具作為戰利品帶了回來,朝你報備過的,你忘了。”

蚩尤頷首道:“是我忘了。”說話時嘴角不置可否地微微翹著。

烏衡道:“這麵具有什麼來曆?”

辛商道:“根據祭司的推測,這夥死在我們手下的人,與曾經襲擊首領夫人的敵人,或許是同一夥人。你說是嗎,祭司?”

玄夷麵色冰冷,許久後方生硬地回答:“是。”

烏衡忍無可忍道:“我聽尋雨說過,那隊人殺了她的母親,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瞞著她?!”

蚩尤隨口道:“我隻是不想讓尋雨一直將仇恨放在心裏,新的生活已經開始了,放不下過去,不過給自己徒增負擔罷了。有時候知道得太多,不如什麼都不知道的好。對嗎,烏衡?”

烏衡深吸一口氣,想反駁蚩尤,卻終究說不出什麼話來。

蚩尤抬眼:“尋雨呢?”

辛商道:“看到這個麵具後不吃不喝,後來澤部有人去探望她,說了一下午,之後她開始進食與喝水。當天神州以南,曾經被咱們剿滅過的合水部與荒岩山的一些小部落集合起來,聯合對安邑發動了戰爭。那個晚上,尋雨帶著她的族人趁著混亂,開始反叛。”

蚩尤冷冷道:“好一個裏應外合。”

“她沒有反叛!”烏衡憤然道,“她隻是想帶著她的族人離開!”

“那就是反叛!”辛商怒喝,“女人!不要再嚐試給她說情!我已經夠給你麵子了!”

瞬間兩聲刀鞘之聲響起,辛商身後的衛士與烏衡背後的烏宇同時拔刀!

“別吵了!”蚩尤大聲道。

“現在人在哪兒?!”他說。

烏衡深吸一口氣,臉上滿是憤憤不平之色,吩咐道:“烏宇,別衝動。”

辛商說:“按烏族長的意思,澤部參與反叛的人被關押在囚牢裏,等你回來處決。”

烏宇上前道:“蚩尤,我想問你一句話。”

“如果哪一天我們一族想離開安邑,是不是也會被視為反叛?”烏宇忍無可忍道,“尋雨隻是因為這個誤會心灰意冷,打算帶領她的族人離開這裏,這也叫反叛?!”

“這不叫反叛?!”辛商的語氣充滿威脅與不屑,“蚩尤對她以及她的族人還不夠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她把安邑的首領當做什麼?!烏宇,你最好將你的刀收起來,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把刀還是襄垣送給你們的。”

“夠了!”蚩尤起身道,“不需要再討論這個問題,尋雨沒有反叛,但我有自己的處理方式。辛商把沙盤拿來,我們現在還有多少人?”

辛商去取了沙盤與小旗,在上麵畫出安邑周遭的地形。

蚩尤隻略看了一眼便道:“他們的人都在這裏,我們需要分出兩隊,分東西兩路進行包抄。再派一隊人,埋伏在長流河以東,預備當他們落敗逃跑時予以截擊,全部射死在河裏……”

“首領!”正說話間,屋外一人來報,“敵人撤退了!”

蚩尤隻是稍微頓了一頓,屋內數人表情很是複雜——敵人聽見蚩尤的名頭便已逃了,這仗是打還是不打?

蚩尤說:“那麼戰術稍調整一下,烏衡你和烏宇各率一隊七百人從側翼截擊,辛商帶人馬上渡河,其他人將漁網全部連起來跟我走,各自在沙盤上指定的位置等候。”

黃昏時,來犯的敵人於西岸遭到第一場伏擊,在血似的暮色中逃向長流河,準備以他們進軍時帶來的木筏登岸。茫茫河麵上飄著萬點金鱗,渡河未濟時,辛商與他手下的戰士於對岸紛紛現身,用弓箭將第一波登陸的敵軍當場射殺!

雙方以箭矢對敵,一場慘烈的遠程拚殺於河麵上展開。河麵上的木筏十分狹小,不利躲避,更無掩體,而安邑的射手卻一字排開,綿延近裏,倚仗著岸邊的樹林作為掩護,箭矢來去,登時將木筏上的敵軍射殺近半!

慘叫聲接連響起,不知多少人的屍體落下長流河去,被河水帶往下遊,及至第一聲驚恐的呐喊傳來:

“水下有人!”

夔牛們早已於水底等候,在蚩尤的安排下弄斷敵人木筏上的繩索。驚叫聲連成一片,木筏紛紛解體,滿河俱是飄零的滾木。

河水衝散了敵人的陣形,蚩尤與安邑的戰士們手執漁網等在下遊,屍體任憑流水衝走,活人或者負傷者則拖上水麵,交給烏衡帶回村落裏去。

合水部聯軍未曾交鋒便自遜了氣勢,及至辛商的伏兵出現,瓦解了他們最後的鬥誌。那場追殺戰突如其來,隻用了不到兩個時辰便潦草結束。整個長流河麵,方圓近裏俱是被鮮血染紅的河水,水麵浮現起一層淡淡的紅色。水底的利齒蝗魚爭食人屍,更多的數不清的屍體被水流帶向下遊。

那場景蔚為壯觀,直到暮色溫柔地掩來,將殺戮的聲音與血腥的色彩納入恒遠的黑暗之中。待到次日旭日初升,一切過往的痕跡又將被抹去。

蚩尤戴著骨製麵具,坐在部落中央鋪著獸皮的王座上。

篝火映紅了他冷酷而殘忍的麵容。麵前黑壓壓的,全是抓回來的俘虜。

合水部、青木部、刑天族、泥黃部,甚至北地合部的族人都在其中。近兩萬人跪滿了整個安邑村莊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