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封寫給陳中柏的私信,準確地說,是一封情書。信是一個署名為“慧娟”的女子寫的,字跡很秀氣,也很流暢。信裏寫了深深地追悔,說在大學裏她不知怎麼就鬼迷心竅,拒絕了中柏的追求,前些日子同學聚會,才讓她更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丟掉的是人的一生中多麼寶貴的東西;又說她現在生活在百無聊賴與孤獨苦悶之中,丈夫雖讓她享受到了富貴,卻常以生意忙為借口,夜不歸宿,鬼知道是不是在尋花問柳。在淒孤守候的靜靜長夜,她想起最多的就是校園,是中柏,中柏那些火燙的話語其實早已刀刻般地烙印在她心裏……陳中柏,我看你還得意?我看你再道貌岸然?原來你的屁股也有揩不淨的屎!林卓文捧信的手不由抖了抖。他看信封,隻落了“內詳”二字,歪歪扭扭,似是左手所為。再細辨郵戳,竟是發自本市。是什麼人得了陳中柏的這封情書?又為什麼寄給我?林卓文的腦子飛快地轉了轉,便立刻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還有自己和陳中柏眼下的關係,這個人顯然是心知肚明洞察一切,並深為自己不平,所以才在這種時候暗中給自己提供了一顆還擊陳中柏的重磅炮彈。
可陳中柏的情書怎麼會到了別人的手裏呢?偽造?林卓文很快想到了這一點。他又看情書落下的日期,心裏不由伴怦地跳,竟是半年前的。如果是偽造,當然可以隨意落下一個日期;可若確是“真跡”,這就很可怕,陳中柏早有把柄在別人手裏自己卻一無所知,寄信人早早複印下這個東西卻引而不發,如此情勢,若是臨落自己頭上,該是何其險惡!可怕至極啊!林卓文想,該怎樣利用這發炮彈,才能產生最有效的殺傷?充作二傳手,再寄給陳中柏的夫人?隻是陳中柏家中縱然驟起戰火,可那刀光劍影不論怎麼猛烈駭人,估計也隻能限於窩裏鬥。
陳中柏的夫人也是知識女性,隻要兩人還沒到不共戴天在一起過不下去的地步,隻要她還稍稍知道一點內外有別的道理,也斷不會把那種戰火燒出疆界讓外人揀笑話。況且這封信提供的信息也還隻是戲台下相媳婦,一廂情願,隻要陳中柏的舌頭稍稍一彎一繞,便可迅即平息戰火,說不定夫婦兩人更加情深意濃甜蜜有加也未可知。外有高層次的女士情有獨鍾而丈夫尚能守身如玉不為所動,那是加重丈夫在妻子心目中分量的一顆重要砝碼呀!直接將信寄給市委領導或紀檢委?也沒用。巨不說這種私人信件難為證據,若陳中柏一口否認,你又從哪裏給審查者提供出個“慧娟”來?
僅從此信看,慧娟女士還隻是個難知細末的飄緲之人。弄得不好,反倒打草驚蛇,早讓陳中柏有了防範。而且這種炮彈一旦打出去,若沒擊中敵手,便極可能被反彈回來炸得擲彈人焦頭爛額。這般思前想後地一權衡,林卓文便掂量出手裏的這發炮彈,充其量不過是個備用武器,它隻是給自己提供了一個信息,提醒自己不要過早地放棄場上角逐的信心。至於什麼時候把炮彈打出去,那隻有耐心等待機會了。這般想著,林卓文便打開加了鎖的抽屜,將信放在了一隻皮夾裏。那個皮夾隻存放他的最重要的東西,比如私房錢和存折,還有幾封不能給別人看的信件和照片。林卓文沒想到可以進一步動作的機會這麼快就來了。十幾天後,又一封慧娟寄給陳中柏的信塞進了林卓文的信箱,仍是複印件,仍是裝進了“內詳”的信封,一切是輕車熟路,如法炮製。與上一次小有不同的是,除了信,投寄者此次將慧娟親筆寫的信封也複印了,附在了信的後麵。看信的內容,可知慧娟前些天曾專程來過了本市,與陳中柏有過一次幽會,所以慧娟信中的措詞也就更顯袒露和熾燙。
此信的核心意思是告訴陳中柏,慧娟將於本月二十三日再次來北口,那一天是她的生日,丈夫早把她的這個日子忘在腦後了,她想和最親近的人坐在生日蛋糕前,一同吹滅燭火,祈祝愛情的天長地久。林卓文格外注意了來信的時間,此信前夭一到北口,就被人拆看、複印了。林卓文想,看來對陳中柏的婚外戀情,投寄者可能比林卓文更關注,所以才這般急切迅速地將這一重要信息又一次及時地傳遞給了自己。將信封也一並複印了寄來是什麼意思呢?林卓文不是一個愚頓的人,隻把那張紙片片在手上把玩了兩下,便撥開迷霧,如睹青天。如果把兩封信比作兩顆炸彈,那麼這個信封就是引爆炸彈的引信了……林卓文不由嘿嘿冷笑起來,他很快就有了引爆炸彈的辦法。服務小姐退出去了,隨手關閉電燈開關,小包房裏暗了一下,但那搖曳的燭光很快便晃映出一片幽靜曖昧的氣氛。陳中柏隻覺胸膛裏咚咚擂起了鼓,臉龐也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