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喬來照顧我(1)(1 / 3)

整個房間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和房東說了我自己的計劃,如果租約到期,那麼我就把寺區的房屋退掉,在沒到期以前,我計劃把一些房間分租出去。我馬上就貼上了招租的廣告在窗子上。這時我已經有很多債務,並且手裏幾乎沒有錢了。這樣的狀況令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或許我應該這麼想,如果現實被正視一下,並好好地順一順思緒,全神貫注地想一下,那麼我早該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而我卻不顧一切,我知道大病正在向我來臨。最近忙碌的我暫時沒有生病,但是病魔從來沒有離開過我。我知道大病正在向我攻來,別的什麼我就很少知道了,並且我對別的也一點不注意。

在最開始的一兩天裏,我整日地躺在沙發上,或是躺在地上,我躺在哪裏,我也就會睡在哪兒。我覺得頭腦昏漲,四肢很疼,思考沒有力氣,身體沒有力氣。然後又是漫長的黑夜,我充滿了擔心和害怕。等到第二天早晨,我試圖坐在床上並回憶過去的事,但是如何我也沒有辦法做到。

我在床上躺了一上午,想好好整理一下夜裏的思緒。在那寂寞安靜的夜裏我該不該真的到花園裏去,找到那個我認為綁著船的地方;究竟我有沒有兩三次昏倒而又蘇醒在樓梯上,我的心裏萬分擔心,我不知道究竟自己是怎麼在床上下來的;究竟自己有沒有疑神疑鬼地認為自己正爬上樓梯,而樓上的燈光也已經滅了,我正想去點燃蠟燭;究竟有沒有一個人這樣神魂顛倒地在說著,在笑著,在呻吟著,令我有說不出來的煩惱,以至於令我懷疑這一切都是自己產生的聲音;這間屋子的某一個黑暗角落裏,究竟存不存在一座關閉著的熔鐵爐,和一種聲音反複地呼喊著正在裏麵火化的郝維仙小姐,等等。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有一股白色的石灰窯煙霧緩緩升起,打亂了所有我想理順的全部事情,最後在煙霧裏我好像看見有兩個人正盯著我看。

“你們想幹什麼呢?”我驚慌害怕地問,“我不認識你們兩人。”

“哦,皮普先生,”他們之中的一個人把腰彎下來,並拍拍我的肩膀回答說,“有一件事你要抓緊處理一下,我敢這麼說,要不然你就會被拘捕了。”

“我有多少債務呢?”

“你的債務一共是一百二十三鎊十五先令六便士。我認為,這僅是你欠珠寶商的債。”

“你們要怎麼樣?”

“最好你去我家裏去一次,”此人說,“我家裏有很好的房屋。”

我想穿好衣服從床上起來,但是我看了看他們,看見他們已經在離床很遠的站著了,並且正在看著我,而我竟然在床上躺著。

“我現在的狀況你們是知道的,”我說,“如果我可以起來,那麼我就會和你們一起去,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起來。如果你們必須把我帶走,那麼我害怕會在路上死掉。”

或許他們回答了幾句,或許他們爭論了一下,或許他們仍在鼓勵我,說我的身體比我所說的要好。這次所發生的事僅有這點線索在我腦裏留下來。我不知道究竟他們當時做了什麼,僅僅知道他們並沒有把我帶走。

我記得我在發燒,所以來人就離開了。我忍受著疾病的痛苦,常常因為昏迷而失去了理智,就和什麼事情都永無止境一樣;神誌不清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是現實還幻覺。我就像和房屋牆壁裏的一塊磚一樣,是被造房子的人砌進裏麵的,我懇求快點把我從這眼花繚亂的地方拉走;我就又像和一台巨大的機器裏的一根鋼軸一樣,被架在一座深淵上麵碰撞著和旋轉著,我非常想讓這台機器停下來,我這鋼軸從上麵被卸下來。這些全部是我生病時的情景,並且是今天我可以想起來的,在當時我也知道的一些情景。例如當時我認為來的人是殺手,偶爾我以為和他們搏鬥起來了,偶爾我又以為他們是為了我好而來的,因此我就渾身無力地躺在他們的懷抱裏,使他們扶著我並躺下來。有一件事特別令我終生難忘,我想起那些人始終會發生一種情況,因為在我十分痛苦的病中,他們的形象全部變得稀奇古怪,甚至他們會無限地擴大和膨脹;當然,無論這些形象多麼稀奇古怪,都一直會化成一個形象,這就是喬的形象。

我病情最嚴重的時候過去了,當我病情好些時,我所看到的奇怪的形象全部已經不見了,但剩下的一個形象卻始終不變。任何人來到我身邊,結果全部會變成喬的樣子。我在深夜睜開眼睛,看見那張在床邊的大椅子裏麵坐著的是喬;我在白天從沉睡中睜開眼睛,看見坐在窗台上和坐在窗篷下吸著煙鬥的人是喬;如果我要喝一些清涼飲料,那麼把清涼飲料遞給我的那隻親切的手是就喬的手;如果飲完後我重新把頭放在枕頭上麵,那麼這時懷有希望和充滿情義看著我的一張臉,那就是喬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