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挨了一個多月,他終於接到了父母親那個研究院來的報到通知,安排他去做一名勤雜工。接到通知,他盡管有許多的失落,但轉念一想,家破碎了,妻子跟人去了,自己呆在這裏還有什麼意思?管他什麼工,隻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就行,要趕快離開,離得越遠越好。他帶了一點行李,從妻子奶頭上抱過了那個不滿周歲的小女孩,登上了回城的車,告別了這個留下他青春,留下他初次愛情的傷心之地。
回城的路有幾百公裏,坐車要八個多小時,一路上女孩餓了就張嘴要吃奶,沒有見到媽媽的奶頭就不停地大聲啼哭。哭得他心煩意亂,哭得他既心疼又手足無措,隻好含著淚再三乞求司機在路過的集市稍停一會車,讓他下車給孩子買點吃的。車一停,他就抱著孩子飛奔下去,沒看到什麼能代替奶的,隻好買了一根甘蔗,一路上嚼甘蔗水喂到孩子嘴裏,孩子才慢慢安靜下來。
回到城裏的第二天一早,他把兩個孩子交給了父母,自己就去了研究院上班,幹起了勤雜工的活
吃過晚飯,他又接著講他的故事,我就是他唯一的忠實的聽眾,靜靜地聽他講,從不打斷他。我的心隨著他汩汩的思緒在飄蕩,不時為他的坎坷流下我的淚水。我願意他一直說下去,我願意洞悉、體會他所有的細微經曆和情感……
研究院是一個高級知識分子雲集的地方,一個勤雜工在這裏,是談不上有什麼社會地位的。他相信自己的遺傳基因,他自信自己的能力,他是個從不服輸的人。他要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利用業餘時間看了許許多多的中外文學名著,他像一個饑渴的囚徒,一有時間就把自己關在家裏,凡是能夠找到的書報,就貪婪地啃齧下去。他報考了文學講習班,他又參加了大學中文的自考,自考的作文在全省排名第一。
為了學習,他放棄了一切社交和娛樂,每天看書,沒有一天晚上是十二點以前睡的,碰上單位放假,他的看書時間總是在一天十六個小時以上。他的每門課的自考成績,都處於全國自考生的前列。他把輔導老師改過的自己的作文,打包寄給北京大學的講課教授。他很尊敬地給教授寫了一封信,稱"自己沒念過大學,但教過中學,但從來沒有給學生打過一百分的作文。現在老師給他的八篇作文都打了滿分,自己也感到惶惑。北京大學是我國最好的文科高等學府,想請導師給看看。"北大的教授很認真地看了他的作文,很負責地給他回了信,說:“你的作文,已經認真看過,要我來打分,也是打滿分的。像你這樣的學生,在北大也不是很多”。
教授的回信,更激勵了他的學習熱情。他學習三年,以優異成績拿到了大學自考的文憑。
回城以後,他和父母親住在一塊。他的工資不高,除去抽煙、理發和買書的必要開銷,他將所有的錢都上交給父母,父母親為了支持他的學習,在家裏當起了全職保姆,悉心照顧著他的兩個孩子。
回城以後,看到他年紀輕輕,拖著兩個小孩,許多熱心人就給他介紹對象。他隻是一個單位的勤雜工,工資又低,誰能看得上他?人太差了他又看不上人家,加上社交活動少,所以這事就一直拖了下來。
回城第三年,他也就二十九歲了,父母也開始為他著急。這時,院裏有位跟他玩得要好的年輕工程師,突然患肝癌去世了。工程師去世時,因為原先的朋友一場,他跑前跑後幫了不少忙。辦完喪事不久,就有人來了撮合,說是:“你帶著兩個小孩,沒個女人過日子真是不容易。她年紀比你小四歲,丈夫死了,單身帶一個周歲的女孩,你們如果結合了,無論是對你們雙方還是對孩子們都有利。”他那時正在參加自考,抽空去看了看那女人,嬌小玲瓏的一個人,長相倒是還不錯。沒有深入去了解,也沒有認真去考慮,就點頭同意了。
剛結婚不久,兩人相處得應該還是可以的。她在服務行業工作,經常要上早班,她的小女孩拉屎拉尿,穿衣,吃飯,送托兒所全是他包了。女人也很勤勞,節儉,對老人,對小孩都還可以,對朋友也很熱心,肯幫忙。看她這樣操持顧家,他和父母對她也還滿意,就把家裏的經濟大權通通交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