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顛簸重重,車隊行行停停間,已入了東梁國度千裏了。這一日,行到了一個名為安平的小縣城。雖然是小地方,條件簡陋了些,可布置卻也算周全。隻因他們這一路人馬中分量極重的人物有不少。拋卻她這戰敗之國的公主不說,還有這軍中猛將,欽差使臣等一眾機要權貴,在這小小縣城之內,自是無人敢來怠慢的。
隨行官兵中有名唐姓將軍,無論品級還是功績都應是這些人中最顯赫的。畫純自車駕下來後,唐將軍便迎上去施禮道:“一路難行,公主辛苦了。”唐將軍身材壯碩,相貌卻也普通,實屬混進人堆也難找的類型。畫純撇了撇嘴,嗬,真會客套的,這麼個壯莽漢子倒是裝什麼斯文呀!可礙於禮儀,也隻得掩口相答:“將軍思慮周全,並不怎麼辛苦的。”完了後又得聽他嘮叨個沒完,心裏不住地惡心。
在這安頓下來,歇歇腳準備早些歇息,好適應明日的匆忙行程。一路上雖然是馬車代步,可旅途辛苦是自然不必說的。畫純洗漱完畢後,爬上軟榻就睡得不省人事。呼~好想再做一個美夢!不知聖京是怎樣地方?皇帝什麼樣?百姓什麼樣?說到底那也是父皇的家鄉,那個皇城裏的龍椅應該也坐過叔爺爺的吧!
畫純在昏睡中夾雜著胡思亂想,由於旅途勞累,因此睡得格外的香。這一覺直睡到夜半才幽幽醒來。推窗仰望,看到的是皓月當空,夜深人靜的景象,估摸著,應該是子夜時分了。閑來無事,便想出房門溜達溜達。
畫純披上輕衫,輕手輕腳地踱去外間。月光從窗欞裏照了進來。餘光照在外間的簡易木床上,映得屋子都稍稍亮堂了起來。薔影正臥在塌上睡得歡,不時翻個身子,迷迷糊糊地嘟囔幾句。畫純不由地在心裏輕笑,真是太孩子氣了,都長這麼大快要出嫁的歲數了,怎麼還是不問世事的懵懂模樣。
暫且饒了你,讓你好好睡罷。畫純悄悄掩了門,靜靜地步入月光下。李秋登在畫純睡房外的牆頭上睡著了,靈活的耳朵聽見來人的聲音,立刻醒轉過來。練武的身手果然敏捷,秋登一骨碌站立起來,向畫純抱拳行禮。
畫純見他如此拘謹,不由得麵色一沉。“李秋登!平日裏外人在場,你扭扭捏捏地講究禮數倒也在情在理,可現在下隻你我二人在場,你倒是裝什麼尊卑有別?”
要曉得,水畫純與李秋登打小便在一起,年紀尚幼時,主仆關係並不怎麼顯見,可以說是形影不離。
見他麵色緩和些,畫純又繼續補充道:“你我自小一塊長大,除卻身份有別外,情誼不輸給普通兄妹的。從此後,在東梁那個鬼地方,我們都是漂泊異鄉的旅人,不必太過拘謹才好啊。”
秋登望著神態單純,一派天真的公主,心思懷念起過往陪伴公主的歲月。過去二人可沒那麼多講究,隻近幾年,公主漸漸長大,男女大防越開越重要,加之年歲增長公主的皇家氣度愈加顯現,主仆的地位之差才如此明晰,二人也疏遠許多。
“那你要今後要對我像親妹妹般,疼我愛我,可以敬我但決不能畏我怕我。”隻有這時,畫純才像個小姑娘一樣,天真又淘氣。她伸出小指,期待對方同樣孩子氣的回應。
望著公主幼嫩的臉龐,不由為她暫時卸下包袱而高興。到底還是孩子!他也伸出指頭輕輕挽住了她的。這個相伴相隨的約定會是一生的承諾嗎?當時的李秋登並不知道,看似幼稚的拉鉤,卻將他一生拉扯了進去。
正跟秋登說話間,外院傳來了吵鬧呼喊聲:“快傳軍醫,將軍遇刺了!”“包圍宅院,務必抓住刺客!”……
那邊鬧得正歡,這邊李秋登也不能閑著。“公主且回屋就寢,屬下去探聽情況。”
畫純雖是小姑娘,卻也好打聽愛管事。她扯著秋登的衫角,一副不依的模樣,“帶我一塊吧。反正我也睡不好。”
畫純黏人性子一上來,是甩都甩不掉了。秋登隻好帶上她一塊去。
行到外院處,畫純一股腦地往裏鑽,好容易進了人群,隻見中間躺著個血人,身上傷口猙獰,正是白天見的唐將軍。畫純哪見過這樣血腥場麵?當下胃裏一陣翻湧,衝出了人群,也顧不得秋登在哪,忙進到內院尋地方排解惡心去了。
刻意避開搜尋的兵士,畫純躲進假山肚內,免得狼狽的模樣昭示於眾。剛飛速奔入,卻撞在了什麼上麵,還沒來得及反映,脖子上就一涼,像是兵刃之類的家夥。突如其來的驚嚇,迫使畫純張嘴大叫:“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