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將盡的殘陽,卻也有些刺眼。畫純麵向陽光久了,眼裏就仿佛萬道金光刺進,視線也模糊了。隻得掉轉方向,逆光而望。
那是東邊麼?金川最靠東的地方,是否就是傾城?父皇賜給我的封地,他說等我十五歲時便可移居去做我的絕世女城主。而今,應該滿是東梁的金戈鐵馬了吧!我的傾城就此別離了麼?再往東好似要接近天盡頭的地方,是不是聖京/在那裏我會住很久很久的,久到或許就是一輩子。
明天就要啟程呢,太匆忙,連父皇最後一個大禮都不能參加了。
迷迷糊糊之間,竟做起了夢來。夢裏麵,父皇在沙場上逼退了敵軍,守住了金川,替女兒奪回了傾城。傾城城門之上,傾城公主亭亭而立,笑靨如花,嘲諷地鄙薄城下東梁的敗軍殘將,身後的山呼海擁震耳欲聾。金川再不必懼怕東梁所謂的虎狼之師,甚至足以乘勝追擊直搗聖京,奪回失掉的江山。
煙朦山真是整個金川皇城最好的地方。夕陽能關照到,連日出的光芒也是第一個光臨。畫純從山上的煙霞閣步了出來,伸伸筋骨,回味這一夜好夢。雖僅僅是夢,卻總比一無所有的好。這次或許永遠單程的旅途,存有些希冀並不是壞事。
行裝馬車都是哥哥一早命內務官、禮部官員打點好的。有各色便裝、宮裝,珠飾釵環,畫純自幼喜愛的玩物,以及進貢給東梁的金銀珍寶。畫純此去,一路隨行的幾乎都是東梁人,使官與侍者,以及隨行護衛和人數最龐大的士兵將領。身邊得力的下人,靖崇所撥並不多,貼身的宮人隻有蔭濃、薔影另並上丫鬟、媽子共十二人。另外還有自幼貼身保護公主的李秋登率了護衛一隊五十人。
坐上馬車,畫純一顆心也懸了起來。一邊不安著,一邊又極力地安慰自己,抵達聖京後安頓下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車駕很貴氣華麗,內裏也很平穩舒適,一應用具吃食應有盡有。坐在這樣寬敞的空間裏,不免有些空落落的。外麵駕車的一定是秋登吧,與我形影不離,無論在哪,有他在,安危什麼的決不會出岔子。
憋得悶得慌,隻好找秋登聊會兒。屏住氣輕聲喚道“秋登!”
一心掌控車駕的李秋登聞聽公主吩咐,忙收住心神:“屬下在!”
“何時能到傾城?很遠罷。”是啊,離京城遙遠的傾城,雖是她畫純的封地,可她連踏足其上都不曾呢。
“照著如今快馬加鞭的速度,兩三日內即可抵達。”李秋登回話道。其實若不坐馬車,人人策馬的話,一日便可到。可公主身嬌肉貴又是金枝玉葉,即便衝著身份而去,也是不可在那些粗莽漢子麵前顯露真容的。
“果真是遠呢,”畫純喃喃自語,“過了傾城,便是遠離故土了罷……”
幾個日出日落的回合之間,隊伍已到千裏之外的傾城了。畫純望著遠遠地古塔、村落,努力想要留住這第一眼最熟悉的陌生地域的景況。
在將要出城時,畫純命秋登勒停馬車。她掀開幃帳,抬眼望了望即將遠去的傾城,淚水幾乎要破堤而出了。我的城,公主要遠行,也許白發而歸,也許永不重逢。而你,總不該是永遠失落的……罷。
這一行浩浩蕩蕩,重又出發。聖京好像很遠,卻也不過幾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