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好的時候翻翻，千萬別累著。我說，早就想拿來讓你看看，請你提些修改意見，又怕你累著，很矛盾。
陳亮開始看《燈火》。陳亮先在頭裏看了一會兒，就翻到第二章，接著是第三章，不知道在找什麼。
黃蓮也在客廳裏坐了。黃蓮斜一眼陳亮對我說，最近拉肚子好些了，精神也好了一些，咳嗽還是老樣子。
不錯，不錯。陳亮裝模作樣地讚歎著，想不到啊，已經不是玩玩的層次了，有點作品的味道了。
還需要好好地修改，我謙虛著。
這裏好像不對了，這裏讓人感覺一佳燈火是正對馬路的，正對馬路風水學上叫衝路，經商的人是忌諱的。一佳燈火在大門左邊的第六個店鋪，麵前是一條環市場的路。陳亮一邊看一邊說，這裏也有些問題，感覺上不是我們開店的那個市場。我分析，原因是你沒有去過北方的一佳燈火，沒有感性認識，所以描寫起來難免給人的感覺不真實。
可能是吧。我說，我也在想，等寫完初稿，去一趟北方城市，找你的哥們阿強。
這想法對了，咱已經幹了，就要幹出一點樣子來。要不就別等了，馬上就去，趁我還活著，我陪你去，還可以給你介紹著說說。
陳亮和我進入了角色，黃蓮的眼睛瞪大了，嘴巴也張開了，無聲地問著，這不會是真的吧。
不行，不行，這太累，你的身體要緊，我裝模作樣地勸阻著。
沒有關係的了，我也就草民一個，多活幾天又怎麼樣呢？多活幾天少活幾天都看不出的。其實我也很想去一趟的，曾經打拚過的地方，最近老夢見那個地方。陳亮說，就這麼定了，星期五下午出發，你就請假半天，別請假太多了，被領導批評。
身體要緊，還是別去了。我說著去看黃蓮的臉色。
不行，黃蓮發話了。有什麼好看的，不要命了。
陳亮的背癢了，反手向背抓捏了幾下。太需要去看了。陳亮的聲音大起來，陳亮聲音一大就喘。陳亮咳了幾下。你知道一佳燈火是什麼？一佳燈火是咱們家的事業，也是朱醫生的事業。《燈火》寫成了，朱醫生就從業餘作者變成作家了。《燈火》的書成功了，咱家一佳燈火的生意就更紅火了。陳亮站起來，有些激動，聲音被咽喉裏哽著的痰弄得支離破碎的。
就你們男人有事業。黃蓮愣了一會兒，轉向我說，朱醫生你小說出版時，告訴我一聲，我把店名改了，改成大明，或者光輝什麼的，普通一點，我還是想安靜地生活。
別激動，都別激動。我的小說成了陳亮夫妻吵架的導火索，我一臉的尷尬。因為我寫《燈火》，黃蓮把一佳燈火燈具店的名字改了，那還不如我改小說的題目和小說裏燈具店的名字。真沒有想到一出雙簧演成了這樣。
陳亮的背反手抓捏幾下不過癮，從茶幾的下麵拿出抓癢耙，抓癢耙柄已經被陳亮摸捏得光滑鋥亮。陳亮將抓癢耙從頸項處斜著插向腰背，咧著嘴，上上下下地抓撓起來。有時候癢會比痛更難受，我望著陳亮，暗暗地使勁。陳亮換個手抓撓，努力抓到腰背的另一個角落。我這樣苟且偷生多活幾天有啥意義？就是死在路上我也要陪朱醫生去那邊看一看。陳亮終於不咧嘴了，陳亮說，就是朱醫生不去，我一個人也要去那邊看一眼，一個快死的人了，這點心願都不能滿足嗎？
黃蓮沒有想到陳亮會如此固執，終於軟下來了。黃蓮說，好吧，我也一起去。
不行，不用你跟。陳亮抽出抓癢耙，拍在茶幾上說，你照顧一佳燈火，照顧蓉蓉。我死了地球還是照樣轉的，你們還是要生活的。
我不去，萬一路上有個三長兩短，我不被人罵死。要麼我一起去，要麼你們也別去，黃蓮也固執起來。
這個結果顯然是陳亮事前沒有考慮到的，陳亮的臉色白了一些，身體弓了起來，樣子像是肚子疼。陳亮用手捂住肚子，向衛生間走去。
怎麼了？我看著陳亮說。
這樣的人還能出遠門？黃蓮瞟了我一眼。他是不是要去見馬燕娜？黃蓮的目光突然變了，變得狡黠了。
他是不是要去談陳陽的事情？黃蓮盯著我又說。我和他一起生活十多年了，我已經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他的幾根肚腸我都清楚。黃蓮的目光已經穿透了我的身體。
麵前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我服了。我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陳亮說他不去試一下會死不瞑目的。我無奈透露了陳亮內心的秘密。
黃蓮意味深長地笑了。既然這樣，我就不去了。黃蓮壓低聲音說，又要辛苦你了，有什麼特別重大的事，做決定前，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
我又點了一下頭，對黃蓮笑了一下。戲演砸了，我演成了雙麵間諜。陳亮的大交易就是黃蓮所指的特別重大的事，這個雙麵間諜不好當呀，我盼望著陳亮的大買賣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