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天晚上喝高了酒,第二天早上頭腦昏沉沉的。到了單位,沏了一杯濃茶,我想讓自己清醒一些。剛喝了一口,陳亮的電話來了,說,陳總的三百六十萬彙到了。噢,陳總真是君子,你的命真不賴。
說話方便嗎?陳亮問。
我一個人,方便。昨晚喝醉了,頭腦還是昏沉沉的,幹不了事,你愛說多久就說多久好了。
我要做筆大買賣,陳亮說。
你拉倒吧,身體都這樣子了,還瞎折騰,老兄啊身體要緊,我勸陳亮說。
我想把陳陽交易出去,陳亮說。
什麼?把陳陽交易出去?陳亮的話像一針醒酒劑讓我徹底清醒了,你的想法也太大膽了。
我不是有一筆錢了嗎?你給我聽著,別插嘴,我的理由和計劃。
我聽著,你說吧。
陳亮咳了,陳亮將電話移開。我也將電話拿遠一些,這樣陳亮的咳嗽聲輕些,聽起來不那麼難受了。
我死了,誰能養育或者說監護陳陽呢?陳亮咳完了,開始說。之前我說過,我不指望也不希望黃蓮守寡的,黃蓮再婚的時候絕對不能帶著陳陽。帶著陳陽要影響黃蓮找人,黃蓮帶著蓉蓉找個理想的已經不容易了。理論上黃蓮是陳陽的母親,自從有了蓉蓉,黃蓮對陳陽的情感淡了。我爸我媽都風燭殘年了,什麼時候倒下不知道,我不能把陳陽托付給他們。我妹早幾年離了,自己帶著兒子,脾氣又臭,我也指望不上。陳亮停止不說了,像是在拿抓癢耙抓癢。過了一會喊,喂,你聽著嗎?
我聽著,你不是讓我別插嘴。
聽著就好。還有一個人可以做陳陽的撫養或者監護人,你想會是誰?
反正不是我,我怕這老兄又把我繞進去了。
哈哈哈,陳亮笑著又咳了幾下。你不是做買賣的人,告訴你,馬燕娜。
你要把陳陽交易給馬燕娜?你瘋了。
我沒有瘋。馬燕娜,陳陽的親生母親,誰都可以拋下陳陽不管,親生母親不應該也不會拋下陳陽不管的。我不是有一筆錢嗎?我已經查了那邊的房價。那邊的房價是寧波的二分之一,我拿出一百萬就能買一套一百平方米的房子,再給三五十萬作為陳陽的生活和學習費用,買賣不就成了?
你了解馬燕娜現在的情況?她嫁人了嗎?有沒有孩子?陳陽願意嗎?你不能一廂情願地打如意算盤。
陳陽還是孩子,可以做工作的。馬燕娜的情況還不了解,我要過去一趟,你陪我去。
不行,不是我不肯陪,是你的身體不允許你過去,黃蓮也不會同意的。
陳亮沒有馬上接話,顯然又在動抓癢耙了。行行好了,陪我去一趟,順便看看那邊的裝飾市場。陳亮又開始說,停了那個試驗藥,拉肚子已經好多了。你不是在寫《燈火》嗎?你不能完全憑想象描寫,去了對你寫小說會有幫助的。
陳亮在誘惑我,我必須擋住誘惑。不行,我不陪,我陪你去非被黃蓮罵死不可。
兄弟,我過去看看,了解一下,條件允許才做買賣。陳亮說,我那麼喜歡兒子,不會草率地把陳陽拋出去的。過了一會兒,陳亮又說,兄弟,算我求你了。我不過去了解一下,我會死不瞑目的。
陳亮沉默著,等我的回答。在電話裏我看不見陳亮,我想這一刻陳亮一定流淚了,因為我已經淚流滿麵。
你怎麼說服黃蓮呢?過了一會兒我問,我的喉嚨裏有東西哽著。
陳亮那邊沒有馬上說話,我感覺到有唏噓之聲。
明後天,你抽個時間到我家來一趟,要在晚上。陳亮說話了,聲音低低的。就說為了寫好小說,想去看看北方城市的那個一佳燈火。咱們演一出雙簧,騙黃蓮一次。
這算不算善良的謊言?我想我已經沒有勇氣拒絕陳亮的請求了。我對著話筒,點了幾下頭,終於嗯了一聲。
我與陳亮演一出雙簧騙黃蓮,可黃蓮的智商並不低。我對演出的難度有了基本的認識,登場前作了必要的準備,帶上了道具。我的道具是已經寫的書稿。我把寫好的部分編輯了一下,添加了頁碼,還專門設計了一個封麵,封麵有“燈火”兩個大字,背景是一盞若隱若現的水晶燈。我將書稿打印了,看上去是一本不算太薄的書。
我敲開陳亮家的門,黃蓮說還有幾隻碗馬上洗完,朱醫生你先坐會兒。斜躺在沙發上的陳亮看見我手上的書,眼睛一亮。
已經寫這麼多了。喂,黃蓮,朱醫生寫的《燈火》已經有厚厚的一本了。陳亮開始進入角色。
什麼啊?黃蓮還沒有理會。
朱醫生寫的書,寫一佳燈火的書。陳亮翻到了最後一頁,不錯,不錯。陳亮不停地讚歎著,翻動著。
碗洗完了,黃蓮過來泡茶。陳亮舉著書讓黃蓮看,我補充說大概有三分之二了。黃蓮禮貌地笑了笑,泡了茶端過來。
我看看,我要好好看看,陳亮很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