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無論如何修煉，精怪們仍是無法消除自身“特質”的。如同狐妖再怎麼豔媚勾人，但那身嗆人的狐臊味卻是無法磨滅，害得那些風騷美豔的狐精們每每得花上好大功夫才遮去那身難聞的臊味，至少去欺騙凡夫俗子是可以了。相對而言，花妖就幸運多了，畢竟很少有花是發出臭味的，頂多淡而無味罷了。
赤色靈蛇遊至岸邊，大大的腦袋微微抬起，它就像個單純好奇的孩子，眼神中充滿了興味。
嗯，這“動物”長得有點兒像它百年前離去的師父，同樣都是用兩隻腳走路。呃，不能這麼失禮地稱他為“動物”，說不定他同師父一樣，也是天上的仙人菩薩呢！
你是天界的仙人嗎？
它好奇地打量他，突然間竟覺得心底暖融融的，就在他看著它時。
“不，我不是。”聽到腦海中響起的聲音，他驚訝它居然能用心語跟他對話。
心語，一種必須經由修煉、道行高深的人才能運用的法術，無需開口就能把心裏的想法傳達給別人。
不是？你若不是仙人，為何聽得到我的聲音？
它不解，更不解他臉上的神情。他從剛才就一直用這樣的表情看它，這讓它有種像是要被他的眼神溶化的錯覺。
“我隻是一個人類……”突然，他頓語，猶豫了一下才道：“跟普通人不太一樣的人類。”
人類？那是什麼？
好象曾經聽過這個詞呢，是山中那些動物所言的人類嗎？一種即狡猾又貪婪的可怕動物，雖然它並不明白狡猾和貪婪是什麼意思。
啊，他能不能別再用這樣的眼神看它，害它心裏好象怪怪的……有些瘙癢、有些雀躍，還有點兒興奮……
“怎麼了？”他溫柔地看著它突然埋入水中的大頭，一瞬間竟閃過它在害羞的念頭。
嗬，他在想什麼啊，怎會以為這條大蛇是因為害羞才低頭？太荒謬了！
他失笑，用力搖了搖頭。
“咕嚕嚕……”一陣小小的聲音響起，他皺眉望向自己的肚子。
數月未進食，也該餓了，辛好包裹裏的幹糧用法術維持了新鮮度，否則現在就不能吃了。打開包裹，取出油紙，一陣甜甜的糕餅香四散。他的食欲一向不大，隻吃了兩塊軟糕就飽了。
輕輕拍落手中的糕屑，包好油紙，正欲放進包裹時——
一道灼熱的視線緊鎖住他，強烈得不容忽視。
原來是那條靈蛇已抬起了頭，一雙大大的紅瞳目光炯炯地緊盯著他，而那顆大頭越靠越近，火紅的長舌吐出，仔細地掃過他身下那片草地。然後，它閉上嘴也閉上眼，像是在仔細地感覺什麼……
半晌兒，它睜開眼，火紅的大眼像是滿足，又像是遺憾，最後它用一種垂涎的眼光瞪著他。不，是瞪著他手中的油紙包，而抬頭看向他的眼神卻是充滿濃濃渴盼的。
那個……我……可以吃嗎？
它向他討東西吃會不會被討厭呀？可是他吃的那玩意兒真的好好吃啊！雖然它隻嚐到一點兒碎屑，但那美味已讓它回味再三，垂涎不已。
看著它垂涎的視線、貪嘴的神情，他不禁笑了。
蛇，給人的感覺一向離不開冰冷、凶殘、狠毒，這或許是因為蛇類那種光滑得令人發毛的外表及天性食肉的關係吧。所以世人總愛用蛇來形容那些惡毒之人，也用蛇眼來比喻這種人的眼神——毒辣陰險。
可為什麼他眼前的這條蛇是這麼可愛呢？一雙單純又天真的紅瞳，使人忽視了那備具威脅性的龐大身體，反而有種憨得可愛的感覺。
他彎身坐下，拿出剩下的糕點，然後伸長手——
呃……他的意思是要給它吃嗎？靈蛇偏頭苦惱，萬一它吃了，他後悔怎麼辦？還是再問一下吧。
真的給我吃？
他不語，含笑看著它，手依舊伸得長長。
這下，它總算放心吃了。
可曾見過一條蛇快樂的表情？那該是怎樣的奇景呢？
沒錯，眼前就是了。
紅豔豔的靈蛇先將自己龐大的身軀縮小，免得它那張大嘴一張，味道沒嚐到，那幾塊美味的東西就已經滑進食道了。而他，先是不解它為何要將自己的身體縮小，幾乎跟他的臂膀一般粗細了，但在瞧見它快樂地含住滿嘴糕點、一雙豔紅的瞳眸彎成新月狀時，他明白了。
嗬，一條會笑的蛇……
哈哈哈，老天，一條會笑的蛇！
他笑了，揚聲大笑。連他自己都驚訝，這種大喜的情緒是他活了二十個年頭來從未有過的，很新奇、很興奮……他喜歡，太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