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氣得雙手哆嗦，指著我說不出話來，我情知不妙，白瓷卻對著隔牆喊，李大衛，你給我過來！李大衛慌慌忙忙過來，聽清楚這麼一回事，也“哈哈哈”笑彎了腰。白瓷說，你還有臉笑，你指使一個孩子來使壞，你卑鄙下流。李大衛說，他要敢再來，我還叫文學這樣治他。其實這事我沒向李大衛彙報，李大衛卻勇敢地攬在自己身上，李大衛這種奮不顧身救階級兄弟於水火的俠義心腸讓我感動不已。
白瓷說：“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白瓷說：“該管我的人不來管，你一個管不了自己事的人倒要管我。”
白瓷趴在床上“嚶嚶”地哭起來，李大衛說，我一個弄堂裏滾爬出來的窮小子在這裏呆一輩子也無所謂，可我還是想回我的南京城，你是我們八個人中心氣最高的人，你是我們男知青心中的天鵝，怎麼能和這賴蛤蟆攪在一起？別說他，就是你與公社書記的兒子結了婚你也斷了回城的退路，白瓷，我們隻有忍，堅持下去才有離開的那一天。
李大衛說著也眼紅了，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掉。這麼多年，我從沒見過李大衛哭，我不知道李大衛為什麼要哭。我有幾分害怕，拎著矮凳，跑到湖灘上去洗桃樹脂。
這一晚李大衛睡得很遲，他不停地哼著一支曲子，這支曲子我們聽他哼過無數遍，隻是我從沒聽他唱得如此傷心：
藍藍的天上，白雲在飛翔，美麗的揚子江畔是可愛的南京古城，我的家鄉。啊，彩虹般的大橋，直上雲霄，橫斷了長江，雄偉的鍾山腳下是我可愛的家鄉。
告別了媽媽，再見吧家鄉，金色的學生時代已轉入了青春史冊，一去不複返。啊，未來的道路多麼艱難，曲折又漫長，生活的腳印深淺在偏僻的異鄉。
跟著太陽出，伴著月亮歸，沉重地修理地球是光榮神聖的天職，我的命運。啊，用我的雙手繡紅了地球、繡紅了宇宙，幸福的明天，相信吧一定會到來。
告別了你呀，親愛的姑娘，揩幹了你的淚水，洗掉心中憂愁，洗掉悲傷。啊，心中的人兒告別去遠方，離開了家鄉，愛情的星辰永遠放射光芒。
寂寞的往情，何處無知音，昔日的友情，而今各奔前程，各自一方。啊，別離的情景曆曆在目，怎能不傷心，相逢奔向那自由之路。
白瓷倚靠在床的那一頭凝神聽著他唱，一次又一次用手帕抹去流下來的眼淚。我知道今天都是我惹出的禍，我在李大衛的歌聲中睡去，在睡著前我想好了怎樣彌補我給白瓷帶來的不愉快，我決定偷出李大衛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書，那本叫《少女之心》的書，隻有書能讓白瓷快樂起來。
第二天我就將偷來的書交給了白瓷，我說，姐，這書上的字不是印上去的，是有人用鋼筆一筆一劃抄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