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愛一個人,和幸福並無關聯。
秦清卓走後,突然有種洶湧而上的憋悶,痛與暢快之間,不過一線。
我倚坐廊沿,秀荷姑姑交待的針線雖在手上,手指卻僵硬得笨拙起來。那人冰冷的眼神在我心頭揮之不去,隻覺指心一緊,一簇血色綻放在指尖,不過一隻細細的繡花針,居然痛得呼吸不及。
“人你也看到了。。。”原來他不過陪著十三阿哥而來。何須急著撇清,他拒猶不及,我豈會再有他意,莫非當我是那種不知廉恥之人。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隔了幾日,王嬪又喚我去。這幾日中她已喚我數次,倒比第一次更加隨和。無非找個借口跟我聊了許多家鄉之事。我對江南的記憶其實頗為慘痛。真正的程初見一定有過在江南水鄉的童年記憶,我卻隻有忍辱偷生,倉皇出逃,甚至更不堪的回憶。所以大多數時間反是她在說,我在聽。
“我絮絮叨叨這幾日,你大概也聽煩了吧。”她笑看我道。
我謙卑地道,“主子這麼說真是折煞奴婢。。。”
“傻孩子,”她竟親密地拉起我手,“我見著你便如見到家鄉之人,你不必如此拘束。”她望我的眼神真誠無欺。我點頭道,“是。”
她不再多說,輕拍我手道,“明日你若還願來我這裏便來,我不再遣人喚你,倒弄得你太緊張。”
我正要點頭,她突然道,“行至水窮處,未嚐不是一種福氣。”我看向她,她意有所指地微微一笑,卻不再說話。
我退了出去,細細咀嚼那句“行至水窮處”,但願我也有“坐看雲起”之時的任意從容。第二日到了同一時辰,她果然沒打發人來,我卻不知為何心裏空落落的,一整日都缺了什麼似的。
又過了一日,我終是忍不住去了翊坤宮。不知是不是她那句“行至水窮處”讓我心有戚戚焉,這個王主兒不似德妃的沉穩,不似宜妃的雍華,卻自有一番靜逸自若的氣質,讓人不由得心生親近。聽聞她甚得康熙寵愛,卻一直是個貴人,晉為嬪也不過是最近的事情,想來也是礙於出身,朝中無人之故。
走到翊坤宮,一進的院落裏空無一人。平日我被人引來並未留意,此時方注意到院中落滿了盆栽盆景,形態各異,兩邊更有芭蕉落地,頗為雅致。我正猶疑著直進去還是等人通傳。王主兒卻從裏麵走了出來,見我站在院落中,先是一愣,進而眉間閃過莫名喜色,柔聲道,“來得正好。”
微笑間款款向我走來,不似宮中的一位妃嬪,倒似一個和藹可親的女主人出門迎客般自然。她隻輕輕一招手,突然似乎很多人從各個角落冒出來般,已有一個宮人引我隨她而去。她走到裏麵隔間,繞過雕空花罩,已有人輕挑珠簾,她回頭對我招招手,我快走幾步跟上,突然覺得氣氛怪怪的。
尚未多想,隨她進入暖閣,隻聽到她溫柔如水的聲音道,“原本是要去迎靈兒,卻迎來另一個可人兒。”我隨她聲音望去,站在麵前那人一身寶藍色萬年青花常服,頎身而立,赫然是一年未見的康熙。
我禁不住嚇了一跳,竟忘記禮儀,傻站了幾秒後方急急跪下行禮,卻被王主兒扶了起來。她細語道,“這孩子不知聖駕在此,臣妾引了她進來,皇上不會怪臣妾吧。”說話間嬌癡一片,眼波流轉,倒像個嬌妻跟丈夫撒嬌般。康熙隻微微點頭,她已拉我起身。
我這才注意到,這間暖閣中竟無外人侍候,其餘宮人都留在外麵。難怪外麵的院落無人,原來都守在暖閣外間聽候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