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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的出生在張端義的《貴耳集》裏顯得十分有名堂。按照這裏麵的記載,說的是宋仁宗景祐三年,即公元1036年,在這一年的某一天發生一件天大的怪事,四川眉山縣的彭老山突然變得死氣沉沉,那些花草樹木全部都凋謝枯萎。這一凋謝枯萎就是60多年,直到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即公元1101年,彭老山的花草樹木才重新煥發生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原來,景祐三年乃蘇軾出世的年份,蘇軾的出生把彭老山的靈氣給吸走了,那裏的花草樹木自然就凋謝枯萎了。而建中靖國元年乃蘇軾去世的年份,蘇軾一死,自然靈氣不再附其體了,彭老山也就恢複了生機。
這當然不足為信,不過是為了給牛叉人物弄上神秘色彩而已。然而,不管怎麼說,蘇軾的確年少有才,聰穎會頂。26歲的他順利通過科舉考試,從此進入官場。蘇軾擔任的第一個官職是“大理評事及簽書鳳翔府判官”。這是一個什麼官呢?
先說“大理評事”,大理寺為官署名,相當於現代的最高法庭,掌刑獄案件審理。大理評事可以理解為司法機關的屬官。不過,這個屬官隻表示官員階級的高低,不實任其事。至於“簽書鳳翔府判官”,鳳翔府是宋代劃分的行政區,如濟南府、常德府。而判官一般都是以輔助上司的工作為主。因此,對蘇軾而言,簽書鳳翔府判官才是他得實際職務,為鳳翔府的助理官員。
那麼,蘇軾在鳳翔府幹得怎樣呢?可以說幹得是一肚子氣。我們不禁要問,剛踏入官場的蘇軾又沒得罪誰,誰會給他氣受呢?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蘇軾的頂頭上司陳公弼。按理說,陳公弼作為蘇軾的同鄉,應該多照顧他才是。然而,陳公弼反其道而行之,處處說蘇軾的不是。
根據《陳公弼傳》的記載,陳公弼是一個有一說一,嫉惡如仇,秉公辦事的人。正是因為他這樣的性格,使得他很不合群。據說,很難看得到陳公弼一笑,他幾乎都是板著嚴肅的一張臉。而蘇軾呢?他可是少年成名,一肚子墨水,自然少不了恃才自負。很顯然,這樣的性格差異,肯定會鬧出不少事來。對此,我舉例加以說明。
蘇軾的一個同事很是佩服蘇軾,佩服他什麼呢?26歲的蘇軾參加皇帝舉行的最高級別的考試,即製舉考試,獲得了“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的第三等,這可很了不起。因為,第三等為最高等級,乃宋仁宗和司馬光親點,也難怪同事要佩服蘇軾了,稱其為“蘇賢良”。
蘇軾能取得這樣的成績確實挺牛的,而同事稱讚也沒什麼。但是,偏偏有一次被陳公弼給聽見了,當即就很不高興的說,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判官嘛,有什麼好賢良的。說了這話還沒完,竟然還將蘇軾的這個同事痛打了好幾板——讓你一天到晚崇拜這個崇拜那個,給你幾板子看你還崇拜不?弄得蘇軾心裏很不是滋味。當然,估計蘇軾的同事心裏更不是滋味。這不,到了7月15中元節的時候,蘇軾就賭氣,沒有去參加。陳公弼二話沒說,罰!罰什麼呢?八斤銅。真實無語了,這陳公弼是不是心理不正常啊!見不得蘇軾有才氣?
更有意思的是,蘇軾的文章那可是沒的說,但在陳公弼眼裏,我還得給你圈點圈點。因此,幾乎蘇軾起草的文章都逃不過陳公弼勾勾畫畫,要求反複修改幾次,才可交稿。無疑,這對蘇軾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要知道,在當時,連當朝文壇宗主歐陽修他老人家都對蘇軾的文章讚譽頗高,如今卻被陳公弼看不上眼。蘇軾實在是忍受不了了,就寫了首詩發泄。這首詩寫的挺有意思,“雖無性命憂,且複忍須臾”。(《客位假寐·因謁鳳翔府守陳公弼》)
蘇軾說,在陳公弼這個老頑固手下幹活,唯一的好處就是不用擔心丟掉性命,隻是心裏的那般滋味不好受啊!要一天又天的忍受人在屋簷下的窩囊氣。其實,蘇軾說這話倒也在理,換做誰恐怕都要忍不住要牢騷幾句,以作發泄。而且,在這鳳翔府做事,確實要安全得多,你看,像當年範仲淹、歐陽修那些人,他們所處的位置是挺危險的,動不動就會遭到人彈劾,然後被貶。
不過,蘇軾心裏的窩囊氣很快就得到更徹底的發泄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陳公弼在官府的後花園修建了一座樓台,用以官員們閑暇時聊天、聚會、詩文交流所用。樓台的名字取得還挺有意思,叫淩虛台。樓台建好後,陳公弼也學人家滕子京,請蘇軾寫一篇文章以作紀念。蘇軾自然爽快答應,於是一篇名為《淩虛台記》便誕生了。當然,勿用多說,《淩虛台記》這篇文章肯定是寫的相當的好。我所要說的是,這裏麵有兩句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諷刺陳公弼。“忽往而忽來者歟?而或者欲以誇世而自足,則過矣。”
什麼意思呢?蘇軾說,這人的命運可是反複的忽來忽往難以把握,倘若有人想借助在世間炫耀自己來滿足那所謂的虛榮心,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很明顯,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在說陳公弼不過是想靠整治我蘇軾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你看,就蘇軾這樣的人,還不是得乖乖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多有成就感啊!
陳公弼也不是傻子,他當然看出了蘇軾暗諷之意。按照常理推斷,這回蘇軾就算不挨板子,也得被罰上不少的銅。然而,這一次一向冷麵的陳公弼卻笑了,笑得嗬嗬嗬的。這倒出乎蘇軾的意料。更有意思的是,陳公弼還把蘇軾寫的《淩虛台記》全文刻在碑上,立於淩虛台旁。我們知道,要是換做那些心胸狹窄之人,絕對是生怕有什麼對他不利的東西流傳於世,恨不得將之灰飛煙滅。然後,再伺機報複“說他壞話”之人。因此,陳公弼雖然對蘇軾真的到了“雞蛋裏挑骨頭”的地步,但我想他這樣做本意是為了蘇軾好。何以見得?後來蘇軾對陳公弼當年的行為徹底明白,他在為陳公弼寫的傳記中這樣寫道,“軾官於鳳翔……方是時,年少氣盛,愚不更事,屢與公爭議,至形於言色。已而悔之。”(《陳公弼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