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飯吃得沉悶至極,總算完畢,大家又坐著喝了會兒茶。座上的韓老爺一臉感慨,看著娘親說道:“唉,韓家沒福氣啊,不然蘊兒現在早是韓府的兒媳了。”
這話一出口,韓家幾位夫人、公子、少夫人都一臉不自在,娘親也一臉尷尬,還得趕緊緩和氣氛,“韓叔父說哪裏話,明明是蘊兒沒有福氣,兄長嫂嫂們把韓府管理如此之好,您老天天過著神仙般的生活,可是被人羨慕得緊呢!”
韓老爺見娘親如此說,一臉認真道,“蘊兒,我聽說你這十幾年都是寡居在水清別苑,你一個婦人家,真不知如何過來的。不如你們一家人搬到我府中居住,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互相有個照應。現在水兄不在了,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娘家。”
娘親很是感動,“謝謝韓叔父的一番好意,隻是蘊兒現在生活得很好,孩子們也都長大了,早已經把水清別苑當成家了。如果韓叔父不嫌棄,以後蘊兒常來看望您老人家如何?”
“你這孩子跟你爹一個脾氣,就是太拗!以後你天天來我才喜歡!有什麼難處也要記得和我說。唉!隻恨當年與水兄相識太晚,沒能讓你做成韓家的兒媳,我終究遺憾。今兒我見到漪兒這丫頭就像看見當年的你,不知她是否婚配,不如就給我做個孫媳吧?”
這句話一出口,舉桌無聲,我一臉驚愕,還沒想明白明明在閑聊舊事,怎麼就突然扯到我的婚事上。抬頭看著韓老爺,他正一臉愛憐地看著我,我心裏雖急,卻隻能平靜地轉頭看娘親。
娘親顯然也是一愣,見我看她,顯出為難來。我心咯噔一下,完了完了,娘親,你千萬不能將我賣了啊!
就見娘親躊躇著說,“兩位小公子一表人才,漪兒能有此福分本是求之不得。”說著一停,看向我,神似考慮。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趁眾人都看向娘親之際,趕緊不易察覺地對娘皺了下眉。我已經在心下準備,若是娘親真的答應,我可就不去顧什麼禮義廉恥了。
娘親這一口氣喘得差點讓我背過氣去,然後就聽她接著說,“不過……”
娘親話還沒說完,旁邊的韓子楚語氣不善地說:“父親,印兒已擬定了柘城的傅太守之女為妻,我想蘊妹妹定如水伯母一樣,不舍得自己的愛女嫁過來做小吧?不過韓家現在日漸壯大,就是嫁來做小,這也還都有人排著隊呢!”
“住嘴!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蘊兒,你別跟我這逆子一般見識。若是漪兒嫁過來,我必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
一旁的韓子溪看不過去,說道:“父親,漪兒這孩子我倒是喜歡得緊,如果蘊妹妹不嫌棄,能否把漪兒嫁給憶兒?”
娘親臉上已然很難看,她滿含痛楚及欠意地看了我一眼,盡量口氣柔和地回道:“韓叔父、兩位兄長太看得起小女,隻是漪兒的婚事卻不是我一句話能定得下。不瞞韓叔父,漪兒這孩子四歲上生了一場病,後來就性情孤僻,不喜見生人,即便在家裏也極少開口說話。當時有位雲遊老者治好了這孩子的病,卻說這孩子命硬,將來如若能遇到打開她心門,使她恢複如常的夫君,便可興夫旺子;不然的話就會反其道行之。婚姻之事,還要看她的造化,我現下已經準備讓她終身伴我了,也免得連累無辜之人。我父與韓叔父情同親兄弟,我怎麼能草率決定,連累了韓府?”說著還歎了一口氣,顯得多愁苦似的。
娘親如此一說,既不使韓老爺及一眾家人為難,也不讓我們一家人難堪,真真是讓人敬佩。我則是滿心狂喜,真有撲上去狠命親她的衝動。
不過得意歸得意,韓子楚一係的態度確實讓我極為不爽。就連那小屁孩韓印都不屑地瞪了我幾眼,我真有衝上去扁他的衝動,連他爹及叔叔我都不放在眼裏,就憑他這牙還沒出齊的小兒還想娶我作妾,真是白日做夢。我自然也毫不客氣地回瞪回去,他一臉驚訝被我鎮住。
韓老爺聽了娘親的話一臉躊躇轉為惋惜,旁邊的大夫人、二夫人見了韓老爺表情都鬆了一口氣。韓子楚滿麵得意與嘲諷就不說了,想他必以為是娘親自知與柘城太守望比不得,為了麵子故意如此一說。韓子溪本是明亮的眸子,聽到娘親的話,滿眼痛苦,眼光暗了下去。隻有韓子諾,一臉平靜,沒有惋惜,亦無緊張,滿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氣氛又陷入尷尬,又是三夫人來打圓場,說是我這麼好的孩子,怎麼有這份怪病。讓娘親有機會還是再找代夫看看,要是有何難處隨時來韓府,韓府這裏別的沒什麼,倒是有些珍稀的藥材,也許還能派上用場。一席話說到韓老爺心坎裏去了,自然對她滿眼讚許,大夫人一臉憎惡,二夫人貌似平靜。
娘親回道,“謝謝三嬸母關心,雲遊老者說這孩子是心病,用藥不能治愈,隻能慢慢調養。”
為了緩解尷尬,茶也不喝了,韓老爺攜著幾位夫人,帶我們一家人在韓府遊園賞景。
我此時一身輕鬆,跟在隊伍最後麵悠哉遊哉地分享富人的腐敗生活。不知什麼時候韓子諾走到了我身邊,低聲說道,“漪兒雖然心思慎密,不過在下倒不信一個能畫出《詠梅》、《江雪》之圖的人,會是一個心智有障礙的人。”
我聞言腳步一頓,一挑眉,裝作未聽懂似的瞪著他看,他則一副一切了然於胸的神情,不緊不慢地走到前麵去了。這韓子諾果然不可小覷,不過管他是否真的識破了我的伎倆,反正我要的效果已經出現。估計今日以後,市井便會傳出水府三小姐非常人之事,以後的事,我自會慢慢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