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劍淩雲憑誰讓(2 / 3)

隻聽耳邊傅介子聲音傳來:“小子,這便是練氣之境了!”

劉琰沉吟道:“原來像墨讓這樣的人使劍時便是這種感受。”他壓住心中驚奇,靜下心來,觀照全身氣流湧動。當他已感受出體內真氣如何循環,便不滿足與此,開始嚐試控製體內的氣息流變。此時他猛然察覺,體內真氣與劍氣一唱一和,猶如同卵雙生,他便以體內真氣催動劍氣變化,但引導的力度稍有差池,身體所動與劍之所向便無法契合,劍氣又會泯然無聲。劉琰隻得小心翼翼地自己琢磨。約莫一個時辰,全身已被汗水濕透,他才領悟竅門,能以丹田湧出的真氣催動劍中真氣。他嚐試亂舞幾招劍法,體內真氣如江河湖水,隨波逐流,漫入劍中,就如運動奔跑發汗,全身順暢無比,有說不出的舒服之感。

傅介子笑道:“小子,你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竟然能在夢中享受這駕馭劍氣的爽快!想當年我領悟以體內真氣控製劍氣的道理,花了足足三年時間。不過你這隻出不近,不怕體內真氣衰竭?”

劉琰一邊試劍,一邊聽傅介子指教,方才覺得體內氣息翻湧不止,越來越有吃力之感。原來身體真氣可引導劍氣,反過來劍氣亦可引導真氣。名劍彙聚四周天地靈氣,亦如人之丹田,乃真氣源生之所。劉琰便嚐試以少許體內真氣,引劍氣湧入體內。可劍氣淩冽,並不是人體自生所成,驀然進入人體之後,便如脫韁野馬,在十二經脈中亂竄,好像一把匕首在五髒六腑之間攪動,令劉琰難受至極,全身冰涼,幾欲赴死。

劉琰本該向傅介子求救,卻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對自己鼓勁道:“我這麼大,還沒求過誰!”劉琰生性頑劣,被父親劉表鞭打,疼在肉上,心中卻念“打死我算了”,從不肯認錯求饒。此時他又在十來歲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竟能強忍著常人絕難承受的痛苦,將劍氣一點一點引入腹內丹田。剛開始如利刃剖腹,漸漸隻如挨記重拳、如隔靴搔癢、如蚊蟲叮咬。咬牙堅持了不知多久,腦中已然恍恍惚惚,才將第一股劍氣悉數引入丹田,長抒了一口氣。

劉琰又依樣試了幾回,疼痛越來越輕,逐漸熟悉了引導劍氣之法,便能將劍氣引入丹田,再化為真氣,再引劍氣入內。如此循環,既能催動自身潛力,又能化用樓蘭劍周圍的靈氣,便可形成更為持久的戰鬥力。

傅介子瞧見劉琰神色變化,已知他在一夜之間已在夢中領會練氣的門徑,哈哈笑道:“小子,若不是在夢中,我定然會以為你是個不世出的武學天才!”

劉琰此時已能大概駕馭真氣與劍氣,隻是不太熟練,亦無太大的威力,隻覺氣息通達、身心爽快無比,乃是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境界。聽見傅介子誇獎,他想起封無魄、墨讓等人,心中既羨慕又嫉妒。但劉琰很快又振奮精神,因為夢中能有這樣的經曆,也遠比一般人幸運得多。他又試了幾個劍招,如同小孩打架般亂七八糟,對傅介子喊道:“老頭兒,練氣好像也不怎麼厲害嘛!”

傅介子撫須應道:“嘿嘿,小子,你隻是在老夫的引導之下窺得了體內練氣循環的門徑,但如何發力、如何運招、如何破敵你卻是一竅也不通。我一生鑽研劍法,總結為‘破陣八式’,其中最後一招乃是我最為得意的破陣式,共有一百八十種變化,可於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故名破陣。我就傳你一招試試!”

劉琰點頭應了,隻覺有一股微弱的無形之力正在引導體內氣息變化,手腳亦隨之運動。如此反複幾次,劉琰便熟悉了氣息該如流動、彙聚一處。劍招卻極為簡單,劍尖朝天,一劍劈出,如長虹貫日。

傅介子道:“你用盡全力試試!”

此前劉琰隻當玩樂,這時他聞言調用真氣,依照傅介子所傳方法,丹田一股暖流湧出,彙聚在手臂手掌。手中樓蘭劍劍氣充盈,竟似隱隱如龍吟,泛起幽藍色劍芒,逐漸與劉琰體內真氣合二為一,越發熾熱。劉琰隻覺樓蘭劍便已如他手臂的延伸,雙手像是擁有了無窮力量,不由得大喝一聲,破陣式一劍淩雲,三尺長短的樓蘭劍登時化作破天之劍,劉琰隻見身下的無邊雲海,竟在咻忽之間被無形劍芒斬為兩半,隨後自己便從白雲之上迅速墜落……

“啊!”劉琰以為自己即將摔死,從夢中嚇得驚坐起身。窗外已是天亮。一摸被褥,竟然全被汗水濕透。司馬徽聽見他大叫,從艙外進來,道:“劉公子,你可是做惡夢了?昨夜我入艙來睡覺時,瞧你臉色極為痛苦。”說罷他走到近前,為劉琰診脈。

劉琰瞧了眼身邊樓蘭劍,仍是冰冰涼涼,隻道:“沒什麼。謝過水鏡先生。”

司馬徽又瞧了劉琰舌苔,點頭道:“看來並無大礙。今日到了白帝城,我去買些安神、止盜汗的草藥吧。”

劉琰出了艙門,甘寧已站在船頭甲板,欣賞春汛時瞿塘峽的壯麗風景。甘寧氣色甚佳,全無昨日慘淡神情。劉琰欣喜道:“大哥,你起得真早。”

甘寧見到劉琰,歉意道:“讓賢弟擔心了,我真是沒有點大哥的樣子,實在慚愧!”

劉琰笑道:“大哥言重了,昨日力鬥巫山派三弟子的風采還曆曆在目呢!”

此時司馬徽亦走出艙來,劉琰將他介紹給甘寧:“大哥,這位是水鏡先生司馬徽,昨日那枯瘦老者運的是五行火氣,多虧司馬先生以寒冰符破解啊!”

甘寧這才明白為何那枯瘦老者突然敗下陣來,急忙謝了司馬徽。甘寧與司馬徽兩人都是去益州尋訪明主,此時認識,自然話也多了起來。

是時,漢魯恭王之後裔劉焉向朝廷建議,用宗室、重臣為州牧,在地方上淩駕於刺史、太守之上。劉焉自請為益州牧,封陽城侯,前往益州整飭吏治。任益州牧後,派遣張魯盤踞漢中、截斷交通、斬殺漢使,從此益州與中央道路不通。初平元年,天下討伐董卓,劉焉亦拒不出兵。

甘寧和司馬徽顯然都將劉焉當作了可能投靠的對象。中原有袁紹、曹操、李傕、陶謙、劉備、呂布、公孫瓚、張繡等,江東有劉表、袁術、孫策,各地都是群雄混戰,唯有巴蜀安享太平,亦是積聚實力的絕佳時期。如將來群雄疲敝,巴蜀卻兵強馬壯,劉焉由關中、漢中,分兩路出兵,定可奪取天下。甘寧和司馬徽這樣的人才,便有了功成名就的機遇。

他兩人討論政治和天下大勢,劉琰顯然興趣不大。而且雖說自己討厭父親劉表,但卻無人將父親視為應當投靠的明主,讓他既覺得高興又覺得失落,隱隱對未來生出些擔憂。

中午吃飯時,劉琰又吃了六大碗,瞧得甘寧也啞口無言。花芸親自下廚,為甘寧燒了一道燜魚,說是親自學來的漢人風味。劉琰嚐了一塊,極為可口,簡直比漢人還要漢人,還想再吃,卻被花芸攔下。聽花芸說道:“小弟,飯管飽。這魚可是我做給甘大哥的哦……”此言一出,引得船上男人都大為嫉妒,甘寧則是一副得意神色,看來的確恢複了正常。

午飯後不到一個時辰,便進入白帝城境內。白帝城即魚複縣,乃是春秋時庸國之地。王莽亂政之時,公孫述據蜀,在魚複縣的山上築城,因城中一井常冒白氣,宛如白龍,他便借此自號白帝,並名此城為白帝城。

又行了半個時辰,便到了夔門。夔門南側有白鹽山,北側有赤甲山,均是拔地而起,高聳入雲,近江兩岸則壁立如削,恰似天造地設的大門,故名夔門。依靠纖夫,過了狹窄凶險的夔門,便出了這段凶險的三峽。江麵驀然開闊,水流亦緩了數倍。

過了夔門之後,劉琰仿佛還沉浸在三峽雄壯的美景之中。卻聽雀台上的孟優用南蠻話烏拉烏拉地喊著什麼。劉琰循聲望去,隻見白帝城三麵環水,最開闊的一麵乃是一大塊灘塗平地,一艘華麗的大型樓船停泊在岸,不是“星曜”又是什麼?“穀雨”號則在平地的另一側靠岸。平地上星星點點地站著十幾人,像是在比武的樣子。

劉琰想起伊四叔的話,想來穀雨一直沒能擺脫星曜,幾位叔叔極有可能在此處遇到凶險,那個墨讓出手,也不知道四位叔叔能否抵擋?又念及馬上就能與沈雁再見,心中著急,連忙找到甘寧、花芸,指著白帝城,將來龍去脈說了。花芸和甘寧知他心急,便連忙去指揮“祝融”號全力靠近。

遠處情形越發清晰。隻見墨讓挺拔的身形極為靈動,被文聘、蔡和、伊籍、蘇飛四人重重圍住、輪番進攻,一招一式卻隨心自如、快如閃電。劉琰幾乎瞧不清墨讓是如何拆招出招,卻能瞧出四位叔叔疲於奔命、處於劣勢。

司馬徽在他身旁,亦望見岸上局勢,沉吟道:“那個年輕人的劍術簡易實用,像是失傳許久的墨家劍法……加上他已精練氣之境,劍氣咄咄逼人,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用劍高手。”

劉琰道:“與他相鬥的四位是我父親當年身入荊州時的結拜兄弟,文聘文二叔、善用槍,蔡和蔡三叔、善用鞭,伊籍伊四叔、善用筆,蘇飛蘇五叔、善用暗器。水鏡先生,難道我四位叔叔合力也贏不了嗎?”

司馬徽眉頭緊皺,隨即搖頭答道:“你四位叔叔都是行伍出身,一身武藝乃為戰場殺敵所用,不過剛剛進入練勁境界罷了,與這位劍客比起來,實在差得很遠。現在仍未落敗,不過是因為他們配合默契。”

甘寧聽得劉琰家人有難,心中亦感著急,向花芸借了把雙斧,便提議二人遊過去。劉琰當即讚同,拿了樓蘭劍,便往岸上泅水遊去。兩人水性驚人,很快便將祝融號上諸人甩在身後。

片刻的功夫,兩人一口氣便遊到岸上。此時,墨讓的臉色已極不耐煩。他橫出一劍,力及四周,無形劍氣竟將蔡和的長鞭啪地彈開,同時又逼退了文聘的槍頭、蘇飛的鐵劍,隻留出一條路給伊籍的鐵筆。但當伊籍的鐵筆刺入時,墨讓卻忽然又飛快攻出一劍,劍尖恰好砸在鐵筆中段。劍筆相交,鐵筆登時斷裂,墨讓劍氣隨即逼出,將伊籍震飛數丈之遠。

四人陣法雖然隻少了一人,威力卻失掉了大半。劉琰上了岸,眼見伊四叔飛出,急忙前去將他扶起,甘寧則操起一雙短斧,填補伊籍位置,四人合力又將墨讓適才蓬勃而出的劍氣壓了下去。

劉琰將伊籍扶起,眼見他胸上裂開半尺多長的傷口,深及肋骨,血液不斷湧出,將他灰布袍子染得暗紅。伊籍見是劉琰,無力苦笑道:“三公子,讓你瞧伊四叔的笑話了……”

劉琰還從未這樣著急過,他撕下一塊衣布,替四叔按住傷口止血,聽伊籍說這笑話,隻是搖頭。伊籍瞧他臉色憂色,微笑道:“好孩子,這點小傷伊四叔挨得多啦!”他示意劉琰自己身上帶有金瘡藥,劉琰急忙尋著,將藥粉灑在傷口,不一會兒,血便止住。

再瞧場中,甘寧加入之後,戰法生變,伊籍已被打傷,四人此時均是猛力進攻,招招淩厲無倫。墨讓則是東一擋、西一擋,招數極為呆滯,瞧著毫無章法,如同一個就快要停下來的陀螺,轉得七零八落,勉強才能擋住四人圍攻。其實此乃墨家劍法中“墨守成規”一式,專以守勢破解重圍,招式簡單有效,乃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武學境界。

五人拆了一百多招,墨讓周身氣流仍如銅牆鐵壁一般牢不可破。文、蔡、蘇、甘四人卻越來越力不從心。墨讓穩如崇山峻嶺,自身真氣劍氣循環不絕,乃是以守代攻的戰法。文、蔡、蘇、甘四人卻從未遇見過如此境界的對手,隻求殺招速勝,卻久久不能漁利,反而陷入越發困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