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謙被她一句點破,一張俊臉頓時通紅,微微咬唇,將心一橫,一掀袍擺,倒身跪下。
莫寒月一怔,起身道,“子謙,你做什麼?”
好好的突然行這樣的大禮。
季子謙抬頭,向她定定而視,說道,“娘娘請坐,容臣細稟!”
莫寒月見他說的認真,心知有事,輕輕點頭,又再坐下。
季子謙穩定一下情緒,說道,“娘娘,十年前,莫、季兩家蒙冤,幾成滅族之禍,若非娘娘示警,臣也不能幸免。”
莫寒月點頭,不禁輕輕歎出一口氣來。
雖然沉冤昭雪,可是兩府的興盛再也回不來了!
季子謙又道,“禍起之前,子謙一向視娘娘如姐,娘娘自然明白!”
莫寒月點頭,說道,“我知道!”
她是莫鬆嫡長女,季家兄弟姐妹都較她年幼,從小到大,一向以姐姐相稱。
季子謙眸中露出一抹悲哀,說道,“如今雖然沉冤得雪,可是季氏一族,隻餘子謙一人,如今子謙有事,沒有長者可以做主,隻能來求姐姐!”
最後一聲“姐姐”頓時將莫寒月又再拖回出嫁前,與季家幾兄妹一起的時光,不由喉嚨一緊,輕輕點頭,說道,“你有什麼事,我自然會為你做主!”
經曆過生死,眼前的男子,已與她的親弟弟無異。
季子謙點頭,說道,“蕭大小姐與莫二哥青梅竹馬,彼此情深,奈何情深緣淺,二人竟然有情無緣。”
提到早逝的莫寒風,莫寒月隻覺心口一陣銳疼,點頭道,“寒風早逝,她為他瘋狂,是我莫家欠她,是我莫寒月欠她!”
季子謙微微抿唇,輕聲道,“世事難料,娘娘又何必自責?隻是莫二哥雖去,婚約未解,論理,她還是莫家的人!”
莫寒月倒沒有想到此節,聞言不禁一愕,說道,“莫家的人?”
季子謙點頭,輕聲道,“如今,娘娘雖說身份不同,可是……可是在我們心裏,仍是原來的姐姐。如今莫逆還小,莫家的事,自然還由姐姐做主,子謙……子謙抖膽,懇請姐姐將晨雨……將晨雨許配子謙為妻!”話一說完,重重磕下頭去。
“什麼?”莫寒月張口結舌,忍不住又站起來,問道,“你方才說什麼?再說一回?”
季子謙直起身來,說道,“回娘娘,當初晨雨見到莫逆,確實是將對莫二哥的一番思念傾注在莫逆身上,傾盡心血教養,較臣和寒水更加用心。隻是如今她的瘋病早好,分得清莫二哥是莫二哥,莫逆是莫逆,斷斷不會混為一談,教養莫逆,不過是為自個兒的心思有所寄托。”
是啊,早在當年出征風雷時,蕭晨雨的一番話,就已表示她已接受莫寒風再不能回來的事實,深情雖在,心思卻已放下!
莫寒月心底一鬆,輕輕點頭。
季子謙接著道,“當初出征風雷,臣與蕭大小姐也曾並肩作戰,隨後教養莫逆,更是來往甚密,這兩年下來,對她……對她已難割舍,所以……所以厚顏前來相求,請姐姐允她改嫁子謙!”
說到二人相處種種,一張俊顏雖紅,可是一雙漆亮的眸子卻光芒閃動,灼然奪目。
看來,他當真是對蕭晨雨有情!
若說他當初流落在外,天涯逃亡,或者會為了一線生機不計女子的身份和經曆。而如今莫、季兩家昭雪,他又是他的季三公子,還是朝中將領,大可擇佳人為妻,卻在此時求娶蕭晨雨,若非有情,又能是什麼?
莫寒月念頭微轉,心中也覺感動,輕輕點頭,問道,“她呢?你對她鍾情,她對你呢?她和寒風雖說婚約未除,可是我也不能憑你一言,強她嫁你為妻!”
季子謙聽她語氣鬆動,不禁大喜,笑道,“若不是得她應允,臣豈敢來求?”
也就是說,二人是兩情相悅!
莫寒月輕籲一口氣,想一想,又笑道,“你起來罷,等後日我問過她,果然是她也願意嫁你,我替你們請旨賜婚就是!”
季子謙大喜,忙道,“她願意,她自然願意!臣多謝娘娘成全!”連連磕下頭去。
莫寒月伸手相扶,笑道,“快起罷!”
心裏不禁暗歎。
本來,她想過慢慢替季子謙物色一位名門世家的小姐為妻,可是沒想到,小莫逆回京,倒成就了他和蕭晨雨的姻緣。
想當初,蕭晨雨能定為莫寒風之妻,品貌自然是上上之選,唯一令她擔憂的,就是她那幾年的瘋狂。
如今……
看著眼前季子謙滿臉的喜色,心中的隱憂也隻能強行壓下。
正月初五,俗稱小年。
這一天,從景親王宇文青榕以下,朝中年輕一代文臣武將及各自家眷,除吏部尚書墨浩林與葉弄笛返鄉之外,全部進宮,向浮璧亭而來。
如今的浮璧亭,早已不是往常皇帝召集群臣大宴時的地界,而是眾人常遊之地。此時皇帝、皇後未到,眾也早已各自找舒適處坐下,談談說說,極為熱鬧。
孫靈兒見到姐妹齊集,自然開心,抓住羅雨槐的手連搖,笑道,“前幾次各府設宴,人也不曾來這麼齊過,可惜葉姐姐人在澤州。”
羅雨槐被她甩的身子連搖,忙笑道,“今兒可是皇上下旨,怎麼和前幾日比?”努力要將手臂從她的手裏抽出來。
孫靈兒連連點頭,仍然抓住不放,笑道,“一會兒和十一說,要皇上常常下旨才是,若不然姐妹們總不能齊集!”
羅雨槐好笑,說道,“也隻有年節,皇上才會如此清閑!”手臂抽不出來,隻好撐著椅子穩住身子。
不遠處景親王宇文青榕瞧見,起身過來,伸手托在她腰間相扶,向孫靈兒含笑道,“方才聽說鄒大公子進宮,怎麼這會兒還不見?”不著痕跡,將羅雨槐的手從她爪子下救出來。
孫靈兒嚇一跳,忙四處張望,說道,“他?他怎麼會進宮?不是隻有我們嗎?”臉紅心跳,心中栗六。
羅雨槐抿唇,笑道,“怎麼你不知道?除夕夜,他那一曲簫曲,十一喜歡的很,也賞他一麵金牌呢!”
孫靈兒臉色微變,說道,“可是……可是今日是皇上……是皇上設宴……”話說半句,已經說不下去,東張西望一回,朝殿角兒溜過去。
另一邊兒的莫寒水瞧見,忍不住輕笑出聲,說道,“王爺和王妃,搭的一出好戲!”她和他們一起進宮,就沒有聽說鄒子湛進宮。
宇文青榕微微一笑,扶羅雨槐坐下,輕聲問道,“不打緊罷?”
羅雨槐臉兒微紅,深吸一口氣,隻覺身子沒有異樣,這才輕輕搖頭,含笑道,“不打緊!”
“嗯!”宇文青榕低應,輕聲道,“今兒天冷,你當心些!”見她手邊放著盞茶,不禁皺眉,說道,“茶性偏寒,怎麼還飲茶?”將近處一名宮女喚來,細細吩咐。
羅雨槐微微抿唇,在他衣袖輕扯,說道,“哪裏就這麼嬌弱,王爺不必擔心!”
宇文青榕皺眉,說道,“還是小心些好!”
這裏二人旁若無人說話兒,卻被傅飛雪瞧在眼裏,突然“啊”的一聲大叫,向羅雨槐指道,“妹妹可是有喜了?”
被她一喊,殿裏所有的人都回過頭來,目光落在羅雨槐的肚子上。
羅雨槐頓時大羞,急道,“姐姐嚷什麼?”倒是並不否認。
傅飛雪自知失言,吐吐舌頭,忙向她身邊兒湊來,含笑道,“方才忘形,妹妹莫怪!”
今日來這殿上的人,都是這幾年來共過生死的,聽到羅雨槐有孕,也隻是一望,自知失禮,都又裝做無事,轉回頭去。謝霖卻悄悄將景親王拉到一邊,拱手道賀,說道,“恭喜王爺!”
景親王俊臉微紅,卻帶著喜色,點頭道,“多謝王爺!”自然就是直認。
皇室有後!
謝霖大喜,隻是身為男子不便多議,也就不再多說。
莫寒水聽到,也不禁滿臉喜色,湊到羅雨槐另一邊,悄聲問道,“當真是有了?難怪王爺緊張,幾個月了?”
羅雨槐一張臉兒漲的通紅,輕聲回答。
傅飛雪低笑,湊到她耳邊低語幾句,眉目間都是飛揚的喜色。
莫寒水與她不似謝沁、羅雨槐幾人熟撚,見二人耳語,正要離開,就聽羅雨槐低呼一聲,說道,“姐姐大喜,不知幾個月了?”探手輕撫傅飛雪的肚子。
莫寒水這才知道,是傅飛雪也再有孕,倒是自己多想,不禁微微咬唇,含笑道,“恭喜傅姐姐!”
傅飛雪已是第二胎,自然比羅雨槐大方許多,含笑道,“多謝莫妹妹,你也快些兒才是!”
被她一句話,莫寒水頓時臉兒飛紅,咬唇不語。
那邊謝沁已輕笑出聲,見二人望來,將嘴向男子那邊一呶,說道,“你們瞧瞧羅侯爺!”
傅飛雪、羅雨槐順著她的目光轉頭,恰見羅越回顧,目光徑直落在莫寒水身上,雖然隻是略略一停,隻是眉目間,漾上的皆是溫情。
羅雨槐揚眉,含笑道,“我大哥對嫂嫂疼愛的很,有什麼稀奇?”
莫寒水臉兒更紅,在她肩頭輕輕一推,低聲道,“亂說什麼?”
謝沁卻笑道,“你們沒有留意,這進宮才一個時辰,羅侯爺都不知望過來多少回呢!”
羅雨槐奇道,“大哥幾時變這麼婆媽?”微一轉念,不禁大叫一聲,見公子們望來,又忙將聲音壓低,在莫寒水手臂上輕推,說道,“難不成,嫂嫂也有了?”
宇文青榕雖然性子溫和,可是也是從她有孕之後變的開始婆媽,羅越倒也有幾分相似。
這樣的事,又如何瞞得過去?
莫寒水一張臉兒漲的通紅,見姐妹幾個眼巴巴的瞅著,隻能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