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青榕雖覺詫異,但知道皇帝也是不羈的性子,斷斷不會為了此事責難從仆,微微一笑,命管家照應。
將聖旨在香案後擺好,一對新人才又重新立好,司禮太監揚聲喊道,“一拜天地,跪!”
喝聲剛起,還沒落下,就聽府門外又一聲太監的高呼,喝道,“皇上駕到!”
皇上……
隻這一聲,滿府皆驚,不要說眾臣,就連剛剛從各處偏廳、後園聚來的夫人、小姐們,也都匆忙趕去府門跪下,對著那大步進府的人影行下禮去,“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謝沁跟在莫寒月身側,悄悄將她衣袖一扯,低聲道,“這小子搗什麼鬼?”
先是傳旨,這會兒又親自跑來,還讓不讓人拜堂了?
“我哪知道?”莫寒月也跟著瞠目,走到最前,向宇文峻行禮,說道,“參見皇上!”
宇文峻一手將她扶住,向眾人擺手,說道,“今日小皇叔大喜,朕微服而來,不過是盡一個晚輩的禮數,大夥兒不必多禮!”
你微服而來,還讓小太監傳報,生怕旁人不知道你來似的!
莫寒月忍不住翻個白眼。
景郡王……
不是,此刻,已經是景親王。
景親王宇文青榕起身,含笑道,“皇上親來,臣之殊榮,還請皇上堂上受禮罷!”
景親王自幼喪父失母,由先帝留在宮中養大,此刻堂上隻有先王、王妃的靈位,並沒有高堂。
宇文峻連連擺手,說道,“小皇叔說笑,朕是小皇叔晚輩,此刻可當不起大禮!”
景親王微笑,說道,“自古先有君後有父,皇上真命天子,有何當不起!”微微躬身,執意請他上座。
“是啊,皇上,還請上座!”
“王爺言之有理,皇上何必推讓?”
“皇上,皇室之中,哪裏拘得了長幼?”
……
謝霖、蕭枕江等人一見,也都紛紛勸說,非要他上堂受這一拜。
宇文峻俊臉微青,悶聲道,“朕是來鬧洞房的!”
原來,是皇帝陛下不甘寂寞,跑來鬧王爺的洞房,卻被景親王逮了個活的!
莫寒月好笑,忍不住低笑出聲,換來皇帝龍爪在腰間重重一掐。
看著皇帝一臉無奈坐上首位,下邊眾臣好笑之餘,大覺舒坦。
在朝上,沒有人能將這小子如何,那嘴裏的一條舌頭,比滿朝的上百條舌頭還好用。今日終於抓到機會,強架他一回!
拜過天地,一對新人被送入洞房,宇文峻這才籲一口氣,笑道,“來來,去飲宴,今日大夥兒不醉不歸!”
“皇上!”新任禦史台中丞秦嶺躬身行禮,說道,“皇上身為一國之君,當修帝容德恭,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你……”宇文峻氣結。這酒還沒有喝一口,禦史台就跑出這麼一個來,還讓不讓人放懷痛飲?
“是啊,皇上!”丞相葉信之葉大人也適時的加上一句,說道,“王爺大婚,皇上縱然歡喜,但為了龍體,這酒可不能過量!”
宇文峻瞠目向他瞪視,喚道,“丞相大人,今日是小皇叔大喜之日!”
葉信子躬身,說道,“老臣知道,若是皇上大喜,倒是可以縱飲一回!”
又想讓他納妃。
“你……”宇文峻氣結,咬牙切齒半天,可是也不見丞相大人動一動聲色,不由大為挫敗,擺手道,“罷了罷了!橫豎有朕在,你們也不能盡興!”向小太監道,“回宮!”
“皇上啟駕!”小太監連忙高喝。
皇帝走出幾步,又再停下,目光掃過群臣,點頭道,“明兒有重要朝政,傳旨下去,文武百官,提前一個更次上朝,不得有誤!”話一說完,一手攬過自個兒的皇後,向大門外而去。
提前一個更次……
眾臣一聽,都不禁麵麵相覷。
如今四海升平,國庫充盈,哪裏來的重要朝政?還提前一個更次?分明是他自個兒沒能縱飲,也讓旁人不能盡歡!
隻是,口諭已下,豈能不遵?再說,雖說江山穩定,可是皇嗣卻沒有著落,說不定,這位皇帝一覺睡醒,想要納妃,倒當真是件重要朝政。
洞房裏,羅雨槐耳聽著丫鬟來稟,說前頭宴散,王爺已向後宅而來,一顆心不禁怦怦直跳,兩隻小手在裙擺中絞扭,滿心想要逃走,可是整個身子又僵直不能動彈分毫。
這個時候,隻聽院子外小丫鬟聲音道,“見過王爺!”
跟著是宇文青榕的聲音應一聲,靴聲隱隱,向正房而來。
羅雨槐心頭突的一跳,耳聽著房門開了又闔,大紅蓋頭下慢慢露出一雙繡雲紋的吉靴,不由微微咬唇。
隨著喜娘的指引,宇文青榕在羅雨槐身邊坐下,垂首見她一襲大紅吉服的裙擺被她絞的都是皺折,不由微微一笑。
喜娘滿口祝頌,引二人飲過合巹酒,將酒杯扣到床底,將二人衣擺打一個死結,笑道,“夫妻同心結成,相伴白頭!”又依例祝頌幾句,王爺麵前也不敢造次,就行禮退出。
一時間,剛才的喜慶熱鬧都變的靜寂,洞房裏,隻剩下二人的呼吸和喜燭燃燒的嗶剝聲。
羅雨槐一顆心怦怦直跳,實不知身邊兒的人坐著不動不說,是在做什麼?
這一會兒,不是應該掀蓋頭嗎?
景親王向她注視片刻,忍不住輕笑一聲,慢慢伸手,將她一雙小手握住,輕聲道,“怎麼王妃這會兒就如此害羞,一會兒又要怎麼辦?”
一會兒……
羅雨槐的臉,更紅如滴血,不禁暗暗咬牙。
這個……這是王爺在挑逗她?
他還會說出這種話來?
一時間,若不是這道熟悉的聲音,還道是今日進錯了洞房。
宇文青榕隻覺掌中的小手微微顫抖,不禁低笑,用秤杆將蓋頭挑起,露出一張爛如煙霞的絕美容顏,不禁微微一呆。
隔片刻才回過神來,讚道,“都說人要衣裝,今兒五兒果然較平日美貌許多!”不禁探指,撫上她玉白麵頰。
羅雨槐被他一說,實在想知道平日就俊逸如謫仙的男子今日是怎樣一副模樣,不禁抬頭向他一望。
哪知道人的模樣兒沒有瞧清,倒是對上他一對灼灼的眸子,頓時嚇一跳,連忙又垂下頭去。
這樣的羞態落在宇文青榕眼中,不禁哈哈大笑,張臂擁她入懷,笑道,“五兒,此刻被將士們瞧見,誰又會認得出,你竟然是敢孤身闖敵營的羅五將軍?”
羅雨槐被他笑的更加羞窘不堪,被他摟在懷裏,更是覺得渾身滾滾燒起,咬唇在他身上一推,低聲道,“若將士們此刻瞧見王爺,怕王爺也威嚴頓失!”
有誰見過王爺挑逗女子的?
宇文青榕笑道,“威不威嚴,原不是給旁人瞧的!”感覺到懷中柔韌的身軀,垂首間,是懷中女子盈盈含羞的雙眸,不禁心頭一跳,低聲道,“五兒,你好美!”俯首吻上她嫣紅的唇瓣,溫柔輾轉,卻心裏暗歎。
過去多少年,羈絆於對前皇後莫寒月的一份癡情,竟然從來沒有留意,身畔還有如此傲骨紅顏。
也暗暗慶幸,若不是莫寒月重生為另一個人,將他沉寂的心喚醒,他尚不知,他還能再次動心。
而當初禦書房中,峻王對她的一番表白,令他大受震動,深知自己任如何情深,也不能比得上峻王萬一,才幡然明白,人之姻緣,早由天定,斷斷不能勉強。收起那一番妄念,也斷去那一番執念,再回頭,竟海闊天空,無限風光。
男子的吻,由纏綿變的霸道,奪去她所有的呼吸。羅雨槐心頭怦怦直跳,身體卻眷戀於他的占有和溫存,下意識的迎合。
衣衫件件褪去,宇文青榕的手掌,在她光滑的肌膚上輕移。撫到她的肩後,一處小小的突起,不由心中微微一疼。
這是當初,與風雷一戰中,戰事轉險,她孤身闖敵營,火燒風雷國糧船,卻被毒箭所傷留下的疤痕。
其實,孤身闖敵營固然令人佩服。可是,軍中男兒,大多舍生忘死,也無非是讚她身為女子也如此剛勇。真正令他動容的,卻是當初危急關頭,尋不到解藥時,她毅然請他為她刮骨療毒。
分明是一個嬌弱女子,那樣的折磨,怕是男兒也會難忍,她卻從始到終,哼都沒哼一聲。
隻是,隨後的高燒,在她的囈語中,他竟然聽到她對他暗起的情愫和對葉弄笛的自責,他才知道,她的心裏,壓抑著如何強烈的情感。
不止是深藏對他的情意,還有,不願傷及的姐妹之情。
那一刻的心動,隨著她傷勢的幾次反複,讓他不禁深陷。堂堂男兒,自然也不能任由她來麵對所有的問題,所以,在她傷好之後,向她表明心意,不管她對葉弄笛的顧忌,獨斷她已是他宇文青榕的人!
如今……
心裏的酸澀,很快由甜蜜代替。
如今,苦盡甘來,過去種種,都化成前塵往世,沉澱入記憶。懷中女子,是他宇文青榕的愛侶,他的王妃,一個與他生死與共的女子,他要傾盡一生,給她嗬疼和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