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離家前最後一餐,稱別親宴,由新娘子的姐妹陪同,並不是當真用膳,隻是應景兒。
傅飛雪忙道,“妹妹去罷,記著不要多吃,皇室規矩多,這一上轎,要到晚間入洞房才能得空!”
莫寒月也忙吩咐,“紅翹,記著給你家小姐帶幾個煮熟的雞蛋,路上餓了,可不能吃旁的東西!”
紅翹連聲答應,笑道,“從昨兒起,喜嬤嬤就已吩咐多回,奴婢記著呢!”扶起羅雨槐往偏廳去。
莫寒月等人送羅家姐妹離去,陪曹氏等人坐著說話。
曹氏拉著莫寒水的手,上上下下的細瞧,越瞧越歡喜。
對羅越的心思,她心裏約摸猜到一些,心裏悄悄拿莫寒水與莫寒月相比。
暗道,都說皇後是從不曾有過的絕麗顏色,其實寒水也不差半分,相較皇後那太過逼人的光芒,還是寒水要好一些,那傻小子倒是極好的眼光。
原來生怕羅越情根深種不能自拔,雖不知他為何突然想通,可是如今能移情莫寒水,她自然是愛屋及烏,瞧莫寒水自然是千好萬好。
其實衛十一這副容貌與莫寒水相比,各有千秋,隻是當年莫寒月叱吒沙場,笑傲風雲,這一世又運籌帷幄,推轉乾坤。兩朝為後,鳳臨天下,那周身的氣勢光華,早已不是那傾城容貌所能表述一二。
隻是曹氏是婆婆看未來的兒媳,越看越心喜,自然就存了偏心,倒覺莫寒水要強出許多。
莫寒水被她瞧的窘迫不安,又不能甩脫,隻能咬唇低頭,任她打量,耳邊聽到姐妹幾個“嗤嗤”的忍笑聲,就連耳根子也漲的通紅。
那邊羅雨槐用過別親宴,前邊已經傳話,說時辰已到,王爺在前頭飲過認親酒,請王妃上轎。
羅雨槐一聽,頓時紅了眼眶,轉身給曹氏跪下,哽咽道,“娘……”
曹氏將她擁住,含淚帶笑,說道,“傻丫頭,王府到這裏,不過幾條街罷了,王爺也不會拘著你,想回來,隨時回來就是,哭什麼?”
羅雨桐好笑,說道,“娘這可不是糊塗了?哪裏有出嫁的女兒想回就回的?”轉向羅雨槐,含笑道,“你若想家,傳信兒叫大哥去接你就是,這大喜的日子,還是不要傷心!”扶她起身,喚來嬤嬤,又為她補妝。
送羅雨槐上轎,莫寒月姐妹幾人從垂花門向府門去。剛剛踏進前院,有小廝迎麵瞧見,唬的連忙跪倒,不等莫寒月阻攔,已大聲道,“見過皇後!”
就這一聲兒,頓時將前院兒裏所有的人驚動,一時呼呼啦啦跪倒一片,紛紛道,“皇後駕臨,有失遠迎,請皇後恕罪!”
“見過皇後!”
“見過皇後!”
……
莫寒月阻攔不及,眼瞧著滿院子的人跪下,就連正踏出府門的景郡王也折身回來,不禁無奈,隻好道,“免禮,快起罷!”見景郡王要拜,連忙擺手,說道,“今日是王爺的大日子,不必多禮!”
景郡王素知她不是個虛應客氣的,隻是停步見一個常禮,抬頭向她笑望,說道,“不想皇後會來!”
孫靈兒見這許多人多少都有些吃驚,不由揚眉,問道,“妹妹進府,就沒有人瞧見?”
莫寒月有些訕訕的,說道,“我生怕多出什麼禮數來,命丹楓送我進府!”
謝沁一聽,忍不住“嗤”的一笑,說道,“原來堂堂皇後,是偷溜進府!”
丹楓本就出身在靖國公府,又是一身的功夫,要送一個人進府,自然是輕而易舉,神不知鬼不覺。
景郡王也不禁好笑,側身道,“還請皇後先上車罷!”頓一頓才疑惑問道,“皇後可曾乘坐鳳輦?”
莫寒月抿唇,連連擺手,說道,“今兒我是來送羅姐姐出嫁,乘什麼鳳輦?”
也就是說,不但便服,連鳳輦也沒有乘!
景郡王無奈,躬身道,“臣命人調配馬車!”
莫寒月見他轉身要走,忙將他喚住,說道,“王爺,不必顧這禮數,我與謝姐姐同乘就是,還請王爺出府罷,不要誤了吉時!”
雖說她便服出宮,終究是一朝之後,說出的話,就是皇後的懿旨。
景郡王無奈,隻得再躬身一禮,這才大步向府門外而去。
府門外,羅越已送花轎出門,見他出來,躬身行禮。
景郡王微一點頭,翻身上馬,說道,“啟轎!”
“吉時到,啟轎!”
隨著讚禮公公的高喝,靖國公府門前,頓時鞭炮齊鳴,鑼鼓聲震天。景郡王在前,花轎在後,羅越身為送親兄長,隨在花轎之後,離靖國公府,前往太廟。
太廟參拜大梁皇室的列祖列宗,是皇室迎娶正妃才有的殊榮,尋常女子不要說跪拜,就連踏入一步也是不能。
雖然宮裏的教引嬤嬤早已引她演習過幾次,可是到了此時,羅雨槐還是緊張的掌心冒汗,跟在景郡王身後,亦步亦趨,不敢行差踏錯一步。
邁進正殿,稟禮太監引二人先往正中的牌位而來,說道,“請王爺、王妃給太祖皇帝行禮!”
羅雨槐微微抬頭,見景郡王繡雲紋的大紅吉服袍擺在一張跪墊前停下,隨著引領太監停在他的右側,並肩而立。
“跪!”稟禮太監高喝。
羅雨槐咬唇,側頭悄悄留意景郡王,不能跪在王爺之前,也不能跪的太晚,要恰到好處,落後他稍許跪下。
暗暗回憶引領嬤嬤的囑咐,心裏說不出的緊張,隨著景郡王磕下頭去,所幸沒有出什麼差錯。
聽到稟禮太監喚起,羅雨槐悄悄籲一口氣,撐住太監伸來的手起身,隻覺肩膀擦過景郡王的身體,心頭“突”的一跳,正要悄悄移開,但覺手掌已被他隔著衣袖握住,帶著向左側的太宗皇帝牌位走去。
原來緊張的心,隨著他有力大掌的一握,頓時安穩,一張隱在大紅蓋頭下的麵容卻已悄悄掠上一抹潮紅,且羞且喜。
素知景郡王府溫文謙和,可是對他傾心,卻是從軍中開始。見慣了他征戰中的殺伐立斷、鐵血豪情,竟然忘記,他有如此柔情的一麵。
本來以為,他的溫情,早已盡數在那個傳奇的女子身上耗盡,可是此刻,他竟然察覺到她的不安和緊張,給她一絲安穩和鼓勵。
拜過太廟,稟禮太監向二人躬身,說道,“請王爺、王妃回府行禮,莫要誤了吉時!”目光在二人相握的手上略停,卻不動聲色。
景郡王點頭,溫文道,“多謝公公!”牽著羅雨槐的手向殿外去,柔聲道,“當心門檻!”
兩名來扶羅雨槐的小太監頓時愣住,怔怔的瞧著王爺搶去他們的差事。
雖然有蓋頭遮擋,可是羅雨槐仍然感覺到氣氛的詭異,忙輕輕縮手。
哪知握著她的大掌一緊,渾然不理,徑直向階下而去。
羅雨槐心中微甜,可是感覺到身後的目光,隻覺耳根子也燒了起來,隻得無奈喚道,“王……王爺……”
渾然忘記,進洞房之前不許說話的告誡。
景郡王回頭向她一望,雖然瞧不見麵容,可是那微垂的頭,足見女子的羞態,不由低笑一聲,湊首過去,輕聲問道,“王妃有何吩咐?”
“你……”羅雨槐氣結,已顧不上旁人瞧見,用力將手回抽,擺脫他的掌握。
景郡王掌心一空,唇角的笑意卻更加愉悅,好笑搖頭,倒也不再逗弄,轉身向階下走去。
這個丫頭,在沙場上倒是一副鐵血女金剛的模樣兒,想不到隻是握握她的手,就如此害羞,有趣!當真有趣!
景郡王府,早已賀客滿門,一團熱鬧。
聽到府外的鞭炮聲,知道新人到府,齊齊迎出廳來。景郡王隨著稟禮太監指引,一腳踹開轎門,引羅雨槐下轎,大紅絲綢牽引,踩著大紅地衣,向府內而來。
剛剛並肩麵向堂首的香案站下,突然間,就聽府門外太監尖亮的聲音高聲喝道,“聖旨到!”
這裏景郡王大婚,還沒有拜天地,怎麼聖旨這個時候送到?
眾人心中詫異,可是又不能不接旨,隻得跟著景郡王向廳外迎來。
這一會兒,傳旨太監已大步進府,現成的香案,倒也不必準備,在那裏一立,就大聲道,“景郡王接旨!”
“臣接旨!”景郡王掀袍跪倒,身後呼呼啦啦跪成一片。
傳旨太監揚聲道,“景郡王宇文青榕,功勳卓著,勤政躬謹,賜加封親王!景郡王妃羅雨槐品性恭良,德容兼備,護土有功,封一品王妃,欽此!”
加封親王?
以景郡王的功勳,自然當之無愧,可是景郡王終究已不是先帝一脈,縱不封親王,也無人敢說個不字。今日景郡王大婚,皇帝這個時候降旨,自然是一項少有的殊榮!
宇文青榕俯首磕頭,說道,“臣謝恩!”雙手將聖旨接過,這才起身,向傳旨太監含笑道,“公公辛苦,既然到府,就請留下飲一口水酒罷!”
通常傳旨,傳旨太監必得在辦完差後即刻回宮繳旨,他這一留,也不過是虛應客氣。
哪知傳旨太監一聽,連連點頭,笑道,“王爺大喜,奴才自當叨擾!”竟然毫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