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實從窗外已經看著皇帝身形了,又聽張起麟說胤禛今日心境好,便直接走了進去。在外間跪倒:“臣弟請皇上聖安。”
胤禛在內間大聲宣道:“胤禩,你進來。”
胤禩便起身,走到了內間,胤禛恰寫完最後一筆,正是"日月清寧"四個字。
胤禛在桌前看著未幹的墨跡,似是在猶豫是否用印。便隨口問道:“如何"
胤禩是知道皇帝字的,確是好。然胤禩字體形弱,故並不愛此道。如今看胤禛四個字,一展無餘,端的是矯若浮龍。便不知皇帝此問何意。
“皇上禦筆,形態骨氣洞達,走筆隨意布勢,哪裏能有不足。"胤禩回道。
胤禛又問:”合這四字否?“
胤禩一頓,暗暗也覺得此筆法對這四個字略有不妥。乃道:”若能稍圓潤些,豈不更美。“
胤禛點點頭:“正是,八弟不若也寫這幾個字,朕來看。”
胤禩猶疑了下,他字不好,是同幾個兄弟比,若拿到外麵去,固然不算姿態優美,卻也端正規矩。然康熙在時,卻總要他習字,如今皇考薨逝,還要他寫,心裏難免不虞。
“這幾個字,豈是常人可書的,皇上說笑了。“胤禩道。
“八弟想到哪裏去了,書法,心誌力筆而已,民間練書之人何其多,若下筆心有旁鷲,豈能成事。"皇帝說著叫人鋪了紙,又將筆遞與胤禩。
胤禩接過筆,貫注心神,寫了一個日字,胤禛在旁道:“日月清寧,取的便是一個寧字,這末字若能和了,便是好字。”
胤禩心中自然不耐,他隻寫了一個字,皇帝便開始說教,後麵三個字如何寫得好。這樣想著,筆下卻飄了起來。胤禛見了微微一笑,他習字近四十年,上一世稱帝後更是隨性,故早已人字合一,今日是故意要往正了下筆,然胤禩筆下發虛,卻是他不自知的。
胤禛踱到胤禩身後,伸手上去握住胤禩筆端,道:“手腕還是往下沉,這些年了不長進,可見還是未下苦功。”又引著胤禩筆劃,道:”總看著上一筆,字體便愈發難以圓滿。“
胤禩被皇帝身體力行教著習字,幾乎要站不住了,直想將筆貫到筆洗裏去,胤禛冷漠道:”這便耐不住了麼,行書如此急切,發力的時候哪裏有力氣封筆。“
胤禩被胤禛帶著,總算是寫完了四個字,便速速將筆放在一邊,平了好幾口氣,臉色才好些。這時抬頭再看皇帝,卻見皇帝一邊吩咐人將兩幅字都收了起來。
胤禛命人換了茶進來,兄弟兩人坐下,無聲喝了一盞,胤禛抽出胤禩昨晚謄寫的折子,方道:”八弟具奏,朕已看了。讓八弟過來,業是因惠妃母之事。“
胤禩內心奇道,皇帝事忙,今日如何關切起一老邁庶母了。麵上神色恭謹道:“妃母久病,太醫去了三次,亦不見好。故臣弟請旨奉妃母往東郊別院將養月餘,以悅慈心。”
胤禛撥弄了幾下數珠,道:“恐是不好了罷?”
胤禩沉吟道:“太醫院隻說人老了,受不住驟寒驟冷,隻讓溫藥將養,然妃母日漸沉珂……”
胤禛道:“故朕有一事,與八弟商議一番。看如何運作方圓滿。”
胤禩道:“臣請皇上示下。”
胤禛道:“妃母之病,恐尤心起,如今惠妃母怕不久矣,若能安排其與大哥一見,也算圓了她們母子一場人倫。”
胤禩聽了,茶盞險些掉在地上,原直郡王於康熙四十七年涉廢太子胤礽事,被康熙欽定終身劃府圈禁,如今胤禛卻有意讓他與惠妃見麵,實令胤禩費解。
胤禛又道:“生離死別,母子親仇,奈何橋邊也該了一了的。若妃母崩故,隻著人將神牌與大哥送去,豈不可悲。”
胤禩其實心中是十分願意惠妃能與胤褆一見的,若是即位的是其他兄弟,恐怕他早就密奏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