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藏書樓的秘密
夜黑得像鍋底。被陰蘭蘭拽住手，摸著牆壁在廊子裏，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像鑽進無底黑洞，讓人莫名的恐懼。一陣陣掠過脖頸的穿堂風，以及腳上襪子與磚地接觸的輕微聲響，都使我頭皮發麻，渾身頓時生出雞皮疙瘩。
往日這時候，那四排教室正上自習，燈火通明，光亮會映照進月洞門。每進院子間隔處的老師房間，也會透露出桔色燈光，使廊子裏充盈著幾分暖意，不再陰森可怖。可此刻，一切全都在過星期天，隻有我，莫名其妙地被好朋友強迫著，去看我猜也猜不出的什麼“戲”。我憎恨學校，為什麼要把男生宿舍放在操場旁邊新蓋的排房，而獨獨讓女生，住在昔日的三進院子裏，看似是保護，卻不知在我們心靈裏，那高牆深宅，鬼魅一般的廊柱，造成的陰影多少年都抹之不去。
當眼睛適應了眼前的黑暗，終於看清是站在藏書樓梯下的拐角處時，樓裏經常鬧鬼的傳說，立即使我毛骨悚然。我掙脫陰蘭蘭的手，想跑回宿舍。可已經來不及了，陰蘭蘭一把按住我的頭，蹲下，幾乎是同時，用手捂住我的嘴。
先是吱呀一下，像是開門聲，若不是夜靜，沒有人會注意到這聲音。片刻後，有腳步悄悄，從藏書樓梯上下來，然後一個黑影，在我們眼前一閃，順著廊子向前。接著，洪流老師的房門就輕輕關上了。那平日熟悉的腳步，雖然輕得隻有一絲聲音，我仍然沒有判斷錯，那黑影就是我們敬愛的，洪流老師。接著，頭頂傳來喀嚓的鎖門聲。然後，又一個黑影飄然而下，我們從樓梯邊伸長脖子，看到那個黑影飄過排練大廳，拐彎飄進昔日的二姨太房間。無疑，她是廖靜。
不開燈，連手電筒都沒拿，熟門熟路，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啊，偏偏就讓我抓住了。陰蘭蘭得意地說。還有你，還給人家傳書遞箋，不是傻瓜是啥？
坐在我們宿舍炕上時，我和陰蘭蘭連燈都沒點，也無意鑽被窩，從進宿舍起就任她數落，還不上一句嘴。
也許他們是在做正經事，隻是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罷了。我說。我確實想象不出他們在做什麼，要如此偷偷摸摸。
告訴你，他們肯定在搞男女關係，明白嗎？不明白再告訴你，就是夫妻結了婚，在自己炕上才能做的事，做了就會生出孩子。懂了吧？算了，你連那個都沒有來呢，不懂就不懂吧。
後來我才知道，陰蘭蘭趁洪流老師不在時，翻遍了那些報紙，那個“老”字，在同一個地方，一個月裏出現過兩次，都是星期六。而仔細回憶，恰恰都是李淑平沒有，來度周日。
11、少女的拯救
再見到廖靜老師那張笑臉時，她的熱情，讓我覺得有點過分。那種大姐姐的親密感覺，也消失得無蹤無影。我想，她再讓我送報紙時，我一定要找個借口，不去為他們的醜惡行為，做幫凶。可有一天，我發現陰蘭蘭搶著送了報紙，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不讓我做而要，自己做？這不助紂為虐麼！
那天回來陰蘭蘭說，等著看好戲吧。那個“老”字又出現了。我下午就借口回了家，不想再與她攪和一起，做齷齪的事。第二天，我沒有看到陰蘭蘭得逞的信號，沒有人時，她沮喪地說，特務換接頭暗號了，我撲了個空。她清鼻涕一串串地滴，我能想象出她獨自躲在樓梯拐角下，挨凍擔驚的樣子。
我開始為兩位老師擔心，注意他們的表情。李淑平來過星期天時，廖靜老師史無前例地走進了那個房間，那一天我們文工團正好不放假，洪流老師讓我去房間拿樂譜。我看見廖靜老師親熱地抱著那個一歲的嬰兒，像抱著自己的兒子小秋。當著我的麵她對李淑平說，這煉乳是我從福建帶回來的，衝時要加橘子汁的，不然我們這寶寶，會上火的，是不是？她低頭問著懷裏的孩子。其實孩子才半歲不到，哪裏會說話，又哪裏懂得她的話？
排節目時，我明顯看到陰蘭蘭絲毫不顧羞恥，把一雙狐狸精眼睛，一次次對著洪流老師，當然是避開其他同學。早上練功時，她趁廖靜老師為別的女生扶腰時，快步走到洪流老師麵前，把腰彎下去，使老師不得不趕快扶住她的腰。天哪，有個早晨，她竟然不把貼身小背心係進褲子，而讓她白花花的肚皮，就晾在老師眼前。那一刻，所有的女生為她臉紅，我甚至聽到大家共同在心底的咒罵聲，不絕於耳。從那天早上起，廖靜老師再也沒有為陰蘭蘭扶過腰。陰蘭蘭得意地說，怎麼樣？他們投降了！我莫名其妙。
再看洪流老師，神情有幾分尷尬，他借口要開會，提前離開練功的同學。望著他的背影，我突然生出幾分憐憫，對陰蘭蘭的做法有了反感。散了後我與她走在人群後，我小聲說，你為什麼要這樣？
我知道你想入團，你想巴結洪流老師這個團委書記對不？那也不能違反學校紀律。他們這樣做是亂搞男女關係，廖靜是軍婚碰不得，他這是犯罪你知道嗎？
那你這樣又是為了啥？
我在拯救他們，拯救你懂嗎？我又沒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