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原來的軌跡上慢慢地走著。到了2001年4月,依然是出任務,依然是“河馬”送我們出去。對於任務,我們已經輕車熟路了,甚至可以說有點兒麻木了。飛機在晚上的11點到達了指定的速降地點,天正下著雨,還刮著陣風。這個天氣速降有些危險,不過,我們毫不在乎,訓練的時候比這更大的風都降過,這有什麼!突擊組和滲透組已經降下去了,輪到我了。我抓著繩子滑下去,感覺繩子有水,比平時滑,手有點兒握不住。突然,一陣側風吹過來——速降最怕側風,“河馬”龐大的機體劇烈地晃動起來。我在離地麵20多米高的地方帶著20多公斤的裝備一下子摔了下來!這一切發生得那麼突然!意識到危險的我立即將雙腳並攏,用手護頭——這是傘兵的觸地動作,可以幫助緩衝。我被甩到了一邊,樹枝狠狠地彈了我一下,我像一片樹葉一樣被彈到了地上。我的腳還沒並攏好,人就觸地了,右腿的膝蓋狠狠地砸到了地上。我蜷曲著,大腿劇烈的疼痛差點兒讓我昏了過去。班長在對講機裏大喊:“隊員受傷,隊員受傷,立即警戒!”隊友在我附近警戒,火狐跑過來看我的傷勢。我的腿已經不能動彈了,大腿腫得很粗。火狐查看之後說:“骨折,很嚴重,要立即送回去。
”然後他給我做了簡單的包紮。他讓我咬著野戰刀,要將我的腿扳直,上簡易夾板。拳擊死死地壓著我,說:“獵鷹,撐住!撐住!不要看!沒事的,咬著刀,別鬆口!”我緊緊地咬著野戰刀,牙齒都快咬碎了。火狐幫我把腿扳直,每一下都讓我痛得要昏死過去。山鷹很快在附近砍了幾根樹枝做好夾板,我看不到腿到底傷成什麼樣,我已經快暈厥過去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班長打開電台:“狐狸找地洞,狐狸找地洞,老鷹斷了翅膀,請求終止!”上級沒有答應請求,隻是同意把我送回去,其他隊友繼續執行任務。班長把聽筒往下一摔:“媽的!”隊友把我的裝備解了下來,直升機放下吊索拉我上去。直升機在風中搖擺著,費了很大勁才把我拉回到飛機上,其間骨折的腿還被碰到了幾下,每一下都讓我痛得大汗淋漓。直升機將我送到軍區醫院,醫生對我進行了簡單的檢查後,換了一副夾板。我的腿經過了簡單的處理。醫生用繩子綁著腳踝做牽引,每天除了護士來打幾針,醫生來查查房,基本沒人搭理我。晚上,蚊子嗡嗡嗡地圍著我轉——醫院連個蚊帳都沒給我掛。早晨查房的時候我跟醫生要個蚊帳,醫生滿口答應了,但是後來我估計他忘記了,蚊帳一直沒送來給我。
我問醫生我的傷勢怎麼樣,他說:“蠻嚴重的,要手術。”我說:“那怎麼還沒給我做手術?”他說:“部隊沒來人簽字,我們不能做的,出了事情怎麼交代?我已經跟你們連長說了,你等等吧。骨折嘛,不是什麼大的傷,隻要不感染就沒事的,你好好休息吧,你們連長一來簽字馬上給你手術。”我看看我的腳,右腳比左腳短了很多,大腿腫得皮膚都快變成透明的了,上麵還有被蚊子叮出來的一個個紅色的小包,但是並不很痛,也不癢,隻是感覺麻麻的。我就這麼等著。我這麼一個小兵,就不要有那麼多要求了,將就著睡吧,野外生存的時候,蚊子比蒼蠅還大,不是也睡了嗎?既然醫生都說沒什麼事了,估計也不會有事的,連長不會扔著我不管,很快他就會來簽字了。晚上我跟護士要了一瓶驅蚊油,自己塗在腿上、脖子上,就這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