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師父幫忙，他是仙人，有方法讓活人來到冥府，”展昭解釋，“你不辭而別，我有話和你說——雖然也不確定你會還留在這裏沒有去投胎。”
“白爺爺我閻王殿還沒參觀完，不想這麼快去投胎。”白玉堂抱懷，也許，自己應該去投胎了，明明沒法滿足的願望，現在居然奇跡般地實現了，還有什麼可留戀的麼？
畢竟，自己死了，不能拖累活人煩心，該看開了。
“玉堂，你不是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還有什麼，我不記得了。”白玉堂撓撓頭，“你居然真有個神仙師父，不過活人來這裏應該也是被禁止，你還是趕快回去吧。要不然，包大人該以為他家的貓有什麼三長兩短臉更黑了，哈哈。”
勉強的笑聲，內心的蒼涼——已經是死人了，應該沒有什麼臉色蒼白的麻煩吧。
“那我有話要說！”展昭忽然開口，“我知道投胎轉世要喝孟婆湯忘卻前生過往，那之後不再是白玉堂，也和展某無關，所以展某要說，今生，縱使我們錯過很多，但是除了做兄弟，展某覺得之前沒法說出來的，現在無論如何要說——”
……
“貓——”聽完，白玉堂無奈搖頭，“你這是純心不讓我去安心投胎？”
“等喝了孟婆湯你就不會不安心了。”心裏一直淤積的話說出來，展昭覺得心情好多了，語氣反而輕鬆起來，仿佛兩人還是在那春日的汴京城煮酒論劍。
“徒兒，該走了，鬼卒來了！”慕容紫英返回，如同上次一樣，一旦啟動轉輪鏡，很快就會引來地府的人。雖然他的道行已經與往昔大不同，但是輪回之事他不能過多幹預，也是修仙之人的法則。
“這就是你的仙人師父？”白玉堂打量著慕容紫英，“看起來很年輕嘛，你好仙人，修仙好玩麼？”
“你就是白玉堂。”慕容紫英沒有回答，“我和展昭該走了。”
“保重，玉堂——”
“你也是，你這隻貓不用完九條命別下來啊，我會在這裏監督你的。”白玉堂笑道，“可惜現在白爺爺沒有形體了，否則還真想和那些鬼卒比劃比劃。”
“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闖入轉輪鏡台！”幾個鬼卒拿著兵器圍住了慕容紫英和展昭，“活人？”
“他們怎麼進來的？”
“居然還有人能拿到翳影枝，上次那個什麼姓韓的家族不是已經沒有傳人了麼？”
“師父？”展昭看向慕容紫英，詢問他的意思。
“等一下，徒兒。”慕容紫英沉穩地說，他覺得，那家夥該無聊到過來了吧。
果然，片刻之後，幾個鬼卒已經不知所蹤，麵前出現的是搖頭擺尾的珍珠色應龍。
“這麼大一隻，是什麼蛇？”白玉堂看到翾雲，問展昭。
“無禮！我是偉大的應龍，不是什麼蛇！”翾雲辨駁，隨即化作人形，“我左等右等你們都不出來，隻好下來找了。”
“長鱗片的，還不都一樣。”白玉堂撇撇嘴。
“你進來的時候，沒給閻王添麻煩吧？”慕容紫英問，不過隨即他自己就在心裏搖頭，以這個家夥的個性，估計現在，冥府至少有一條通往這裏的路上是一片狼籍了吧？
“可惡的小耗子，你信不信我吃了你！”翾雲齜牙威脅，“就剩一個魂，真沒嚼頭，算了。”
“切，小鬼，有本事等你白爺爺投胎以後，看你有本事吃沒有，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嗬嗬！”展昭不由得笑起來，白玉堂的個性估計永世無法更改了，在地府還能和龍神抬杠。
但是，分離就在眼前，而且是永遠——
他不知道，下一世，是否會再見。
而且，下一世，我，還是我麼？
無言，兩人都在麵對分離——都不知道，之後會是如何。
“哎呀，你們大眼對小眼，看起來真是不舒服！”翾雲在旁插嘴，“含情脈脈真是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啊！”
“＝＝＋你這隻小長蟲就這麼喜歡破壞氣氛麼？”白玉堂不爽地瞪著翾雲。
“我破壞又怎麼了？”翾雲做著鬼臉，“不爽的話活過來再和我打打看！”
“翾雲！”慕容紫英警示。
“那又如何，又不是說不可能。”翾雲撇撇嘴。
“翾雲？！”聽到翾雲的話，展昭欣喜地看著他，“你的意思——”
“……好吧，反正我們種族也沒少找閻王的麻煩，”翾雲撓撓頭，“多一次閻王應該不會介意吧？……＝
＝介意也不管了，有什麼不滿反正也是和他去訴苦，他又不能把我怎麼樣，最多趴兩天地板。不過——”他看著展昭，“世間輪回，永無完全相同的兩樣物件，死而複生也同樣。若要白玉堂複活，我同樣要取得相同的代價。”
“展某願意！”
“不光是你要付出代價，包括他——他也許隻是失去某種感覺，也許隻是‘活著’，有外形卻根本不記得任何，包括你們曾經的情誼，你還願意麼？”
“我，願意。”
輪回，也不是完全不可更改——
“那麼，某個時刻，他們還會再相遇吧，”看著慕容紫英把還在昏迷的展昭送回去，翾雲說，“依著冥冥之中的牽引。”他看了看慕容紫英，“我也該回去了——雖然那家夥真的很惱火，我還是放不下他。小紫英，你修仙，想要達到什麼結果？雖然不該多說，不過我還是想說，即使是努力，也有無法達到的高度。”
“紫英知道人力有所不逮，也許窮盡此生也不見得能接近神明的高度，”慕容紫英回答，“人生在世，隻求離真實更近。”經曆了那麼多，原本成仙的目的，離他越來越遠。
“嗬嗬，那麼在你心中，‘神’又是什麼樣子？”翾雲咯咯笑道，“伏羲、神農、女媧，又誰為正統？”他習慣性地撓撓頭撇撇嘴，扯出一絲狡黠的笑容，“終於知道我不見了麼？嗬嗬，反正已經留給你麻煩收拾了——我也要告辭了，小紫英，以後有緣再見了！”
說罷，他周身為光芒包圍，光翼由背後伸出，衝入空中，化作巨龍消失在雲端。
慕容紫英極目望去，在應龍鑽去的雲上，隱約有著一個身影。
他看不清，但是能感覺到，遙遠卻威嚴的氣息。
那，就是應龍口中的神吧。
4
開封府。
“那個叫禦貓的是不是在這裏？”一個翩翩白衣少年一腳跨入開封府，非常囂張地嚷著。
“展大人，展大人！”衙役慌慌張張跑過來，“有人在門口喧嘩，說是什麼老鼠，要找大人的麻煩！還打了我們幾個兄弟。”
“知道了，你辦你的事去吧，不用擔心，我會去處理。”展昭聽了衙役的報告，微微笑著說。
似乎除了自己，所有人都忘記了所有事情一般，沒人記得白玉堂，也沒有人，記得他已經死過一次。
這就是，那位龍神說的代價？
一切，重新來過麼？展昭想。
也好——
想到這裏，他提起巨闕，向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