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衝聽他這麼一說,莫名有了一絲火氣,語氣不大痛快的回了句,“難道在你眼裏,比起你來,我更看重江湖名聲?你就是這般看待我的?”
“當然不是。”林平之聽出他的不快,慌忙著坐直了身子,從令狐衝懷裏掙紮了出來,轉了身與他對視辯解,“我隻是……隻是……”隻是什麼,他卻說不清了,心慌慌的抓著令狐衝的手道,“我隻是怕自己不值得你這般好。”
對上他慌亂的眼與蒼白的臉,令狐衝就已沒了脾氣。不但沒了脾氣,還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混賬”。林平之哪字哪句不是本著對他的關心才說了,自己偏還要誤解他,讓他緊張。他一句“怕自己不值得你這般好”一說,令狐衝聽了頓時覺得心口一陣酸疼,伸了手撫上他喘息起伏的身子,將雙唇壓上去,與那沒有血色的唇瓣相交,一邊親吻,一邊說道,“哪有什麼值得不值得……我們說這些幹什麼……都是些不開心的話……”
這一下一下或輕或重的親吻,把林平之心中最後那一絲防備也給攻陷了。林平之顫抖著雙手擁著眼前人的頸項,喉結因為緊張上下滾動了兩個來回,他垂著首,悶聲道,“衝哥,我……我一直在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其實已經死了,這一世,不過是重活而已……”他想不出正當的理由說明自己重生一事,便隻能借由這夢做開端,再往下的話,他勸解自己不要緊張,說著說著也就流利了許多。他暗自抬了眼,在心中對著一臉認真的聆聽的令狐衝說,這是我最後一次騙你,以後再也不會了。
前世記憶對林平之而言太過刻骨,如同一道魔障,橫在他與令狐衝之間。致使他始終無法全心全意去愛眼前這個人,也使得他無法確信自己與令狐衝之間真的可以一生一世。當初結發之時他想的是,眼前這人,自己擁有一刻便是一刻。而如今,情深至此,他已然不可能放下。甚至,即便是死,心中也會有種要拉著對方一起入輪回的癲狂想法。他這是愛上了,也愛慘了,所以更不願那前世的魔障變成會不時害自己陷入瘋狂的魔怔。
林平之知道他若不是因為有了前世記憶,這一生便也不會那麼精明,從一開始便押對了賭注,將全身心都交給了令狐衝。可也正是因為前世的記憶,他才會在麵對餘滄海時全然失控,導致全身真氣大亂和如今這病歪歪的模樣。他心中這道魔障如果不去除,梗在這裏,對他而言,始終是個禍害。不能說清,他心中便一直對令狐衝存著愧疚之心,連帶著在任盈盈麵前,也有點抬不起頭來做人的感覺。
不過一咬牙一狠心就能說出口的事情,無論是前世殺嶽靈珊,還是今生奪令狐衝,他都不會後悔。他此前在思過崖對令狐衝說過要殺嶽不群夫婦及嶽靈珊的狠話,被令狐衝那段“若你當真害他三人被我知曉,我就是追你到天涯海角,也不會饒你性命。我會讓你不得好死……”的狠話給傷了心。他一直擔心若他坦白前世記憶中殺嶽靈珊那段往事,令狐衝依舊不能諒解。可不能諒解又如何,他便是這麼一個人,未達目的不折手段,利用發妻報仇,最後還恩將仇報殺了發妻的那麼一個人……
聽林平之說著夢裏之事,令狐衝起先覺得怪異,怎的他夢裏都是稀裏糊塗,醒來也隻記得個大概,小林子卻是連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可隨著林平之一件一件的說完,從勞德諾嶽靈珊潛伏福州說起,林家滅門到他二人衡山相遇,再到林平之拜入華山門下與嶽靈珊朝夕而出,令狐衝在思過崖悔過期間嶽靈珊對林平之生了情,林平之為了防備嶽不群而利用嶽靈珊,令狐衝因為嶽靈珊與林平之而受了情傷……
“小林子,你是不是,怕我恨你?”令狐衝聽到此處突然插話,他心中有種說不清的感覺,有點生氣,卻不知道是生什麼氣。是林平之口中所說利用嶽靈珊的感情一事讓他生氣,還是林平之與嶽靈珊朝夕相處日久深情更讓他生氣?“你對小師妹,也會有,那種……”令狐衝也不知自己該如何問了,隻尷尬的停頓著,不知自己在胡說些什麼。
林平之沒想到他聽了半天,在意的竟然是這段,愣了片刻才接到,“我對她,興許怨恨有,愧疚也有……不過,應當沒有愛戀之情的。”若真是愛她,在殺她之時,又怎會沒有半點猶豫?中間林平之省去許多,隻單挑了在洛陽王家誤將笑傲江湖曲譜認作辟邪劍譜害令狐衝被王家人重傷一段,以及隨同華山一行去他林家福州老宅誤會令狐衝盜了辟邪劍譜一段來講。他見令狐衝聽完隻是點點頭,沒有多表示,就有些焦躁起來,著急又不安的問道,“你不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