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衝見他如此急迫,古怪的多看了他兩眼才說道,“隻是夢境而已,我現下好好的,手好腳好,身子健全的很,又為何要恨你。”他見林平之依舊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樣,又說,“按你說,這若是你前世,那你今生對我如此,也算是彌補我了不是?再說,我哪有那麼小心眼到要恨你。定是前世我與你之間含糊不清,說不清道不明,你才會對我頗有懷疑。我的平弟我最了解不過了,即便有點小心思,壞念頭,可至始至終都不會與我為惡的。”
他這話說完,直叫林平之怔了好一會兒,才接口道,“我就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我恨你害你對不起你,你也不會與我計較半分。可是,若我害的人是你師父師娘,你小師妹……你就不會這樣了。”他咬著牙關,沿著嶽不群奪他林家劍譜一事繼續往下說,說到自己潛伏嶽不群夫婦窗外偷聽他夫婦二人爭執,說到從斷壁懸崖上得到被嶽不群丟棄的辟邪劍譜那日,林平之又忍不住抬頭,望了望令狐衝,問道,“我是不是,很……”
“很什麼?傻麼?”令狐衝捏了捏林平之的耳尖說道,“為了報仇,你當真是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
“我爹娘……我林家鏢局那麼多人……”這些往事都是沉寂在他心頭的道道傷疤,一旦揭開,就是連皮帶肉的疼痛。“他們都因我而死,我怎能安逸的獨活?我自然是要報仇的,我還要讓那些害我林家之人,全都血債血償……”
這切骨之痛,非親身經曆之人哪能體會。令狐衝一手握住林平之那緊握的拳頭,一手撫上他的背,柔聲道,“我知道的,我都明白的。所以,我哪能怪你,更不會如你所說去恨你。小林子,你知道嗎?我很高興你與我說這些,我知道你心中有事瞞我,卻沒想過是這些。我曾以為你……以為你其實心中不願與我一起。不怕你笑話,我也曾夢裏夢到過,你對著我怨恨至極的模樣。我還想是不是那日被我逼著結發,你是騎虎難下才答應的,其實你不願意……幸好我皮厚,自認你對我亦是情深,賴著你便是一輩子不願放手的。你對師父的懷疑和怨恨,我都能理解。你若是很小師妹,我也不會說因為這事而怪你。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雖無父無母,可道理還是懂的。”
“若我說,我為了報仇練了辟邪劍譜,卻還騙你小師妹結了婚,最後甚至還殺了她,你也不恨我嗎?你還會如現在這般待我嗎?”明知對方對他字字真切,情深如此,他當感激,當寬慰。可林平之卻搞不懂自己,為何要做到這般咄咄逼人的模樣,硬是要令狐衝給一個交代又是為什麼。明明眼前這人才是最無辜的。無辜牽扯到自家滅門一事中,又無辜的被自己搶了此生最愛……
若小林子真的殺了小師妹?他要怎麼做?令狐衝愣在那裏想,他定不會反過去殺了林平之為嶽靈珊報仇的,怎麼可能?這是他所愛之人,他如何下得了手?
“你亂說些什麼呢?”感覺自己被問到啞口無言了,令狐衝隻好反駁道,“不管是你做夢還是真的有前世,那與現在的你我又有何幹?小師妹現下活的好好地,你也不會去練辟邪劍譜,我又有何理由去恨你?更何況,我知道……即便我心中不願有此事發生,可我也知道,你不會平白害人。小師妹她……她也算有錯。雖然錯不至死,可你恨她怨她,我都能明白的……”
“有你這句‘理解’,便夠了。”你願意理解我,便夠了。疲憊至極的林平之,如同被人抽去全身氣力一般倒在了令狐衝身上,啞著嗓子,輕聲說道,“你說的對,都是過去的不存在的東西,與現下的你我,又有何幹?我隻要現在的你,就夠了……”
當真是累倒了,話音已然開始含糊不清,卻依舊執著的說著什麼。令狐衝聽到那“一生一世一輩子”的字眼,將人拉近身,抬著林平之的下顎,親吻著那紅紅的眼角,回應道,“我與你自然是一生一世,一輩子。我還想與你,生生世世,永遠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