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一指一臉古怪,瞧令狐衝半響未動,狐疑的問道,“你傻站著做什麼?”
他這一說,令狐衝方才頓悟一般,三步並兩步跑到林平之跟前,未曾多話,隻把人扶坐起來,靠在自己懷中,一勺一勺的喂著。林平之已然餓極,可是胃口卻不大好,喝了小半碗,便搖頭說不要了。聲音又輕又弱,令狐衝聽得心疼,當了平一指的麵也沒忍住,吻了吻他平弟的鬢角勸道,“你再吃一些。”
那平一指原本專注自己手裏的活計,想視他二人不存在,可令狐衝這番作為叫他實在做不到視若無睹。平一指幹咳一聲,可令狐衝絲毫不做反應。這老頭兒一世不光英名惡名,在江湖也算是赫赫有名,診治過的人形形□□,哪能沒見過龍陽之好的。就林平之那長相,以及那日救令狐衝時不畏生死的模樣,平一指自是不稀奇這二人現下的關係。這幾日令狐衝對林平之事必躬親,平大夫看在眼裏,嘴上不多言,心裏卻忍不住嘀咕兩聲嘖嘖。現下人剛醒,這令狐衝就這般黏糊,平大夫又想嘖嘖兩聲了。他收拾了一下手中的東西,對令狐衝道,“我現下要去尋幾種藥材,這醫寓暫時借你們再多住些時日,你們勿要亂動我這裏的東西……”臨行前針對林平之的病情又交代了令狐衝幾句,又說了此番尋藥隻五六日便回的話,平大夫便秉著“眼不見為淨”的道理走了。
令狐衝受丁勉所傷那時,平一指也曾將醫寓借給他二人居住許久。他二人幾個月前正是在這平一指的醫寓內成的親。他二人到成了這平一指醫寓裏長住客,隻不過前次受傷的是令狐衝,這一次輪到了自己……正想著事情的林平之輕咳了兩下,抱著他的令狐衝就胡亂的緊張了起來,又是拍背,又是順氣,嘴裏還反複念叨,“是哪裏不舒服?”
林平之被他念的有些暈了,隻伸手扯了那人的衣襟沙啞著聲道,“閉嘴。”隻一句,兩個字,便又開始劇烈了咳嗽。令狐衝起先被他怔住,見他咳的臉頰通紅,又覺得無奈,“好好好,我閉嘴。你再歇會兒,我先出去,你有事便喚我,可好?”
隻是嫌這人話裏話外都把自己當個癆病鬼一般覺得不適,才讓他閉嘴,哪裏是要他出去這麼絕情?林平之努力舒緩呼吸吐納之間的氣息,揪著令狐衝的手一刻也沒鬆懈,待平靜了之後,才複又說道,“你,留下,陪我。”無論是桃穀六仙的幾道真氣,還是平一指或東方不敗所下之毒,按理說都不會將林平之逼到這般病弱的境地。若非他對上餘滄海之時,無意中牽出了前世殘餘腦海中有關辟邪劍法的記憶,他被前世記憶所激,才會導致真氣大亂,氣血攻心。不知這算不算損敵一千,自傷八百。餘滄海一死,他像是了了樁大事一般,頓時泄了氣,整個人也就疲了。昏迷這幾日多半是他被前世記憶所纏繞一時鬱結不得解,才沉溺夢境之中,無法自拔……現下的林平之自然要比前世更能看清自己一些,今生唯一的救命稻草正握在他手裏,又怎能任由前世的記憶將今生的付出給蠶食的一幹二淨?
前世的記憶與如真似幻夢境交織,清醒的那一瞬,恍若隔世。林平之在心中一麵哀歎自己果真執念深重,這滅門的仇恨無論前世今生他都放不下,一麵又恥笑自己前世隻毀一人,今生卻要多拖累一個令狐衝。可即便是到了此刻,他也無一絲悔意。
令狐衝擁著他,哪裏知道他心中所想,隻當他受了傷想清靜,便不多話,安靜的陪著。他二人無話,門外那兩個卻嘰嘰喳喳的圍著要出門的平一指糾纏個不停,令狐衝聽田伯光那口氣,好像是要陪著平一指一起去尋藥的樣子。想來田伯光這是替令狐衝多想了一步,平一指雖說應允了替林平之解毒治病,可這人卻並非完全可信。雖說他不可能棄了自己的醫寓逃走,卻依舊不能不防。田伯光他們跟著去也好,既能保證平一指如期歸來,又能讓林平之清靜一些。
門外平一指原是極為抗拒田伯光他們的,不知田伯光低聲又嘀咕了些什麼。令狐衝他們在門內,隻聽陸猴兒喊了句“大師兄,我們與平大夫一起去尋藥,爭取早些回來”,知道平一指這是耐不住他們磨,不情不願也是答應了。令狐衝回他知道了,又叮囑他二人小心一些,最後對平一指朗聲請讓他老人家多擔待這兩個後輩。這尋藥一事,便告了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