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平一指因受人鉗製,不得不著手煉製這助人內功大漲的丹藥,可因對方武功路數太過詭異,即便平一指百般嚐試,這藥性還是無法穩定,試藥之人服下藥丸之後幾乎每日都要忍受突發的疼痛折磨,這疼痛或大或小,但是無一例外最後都會影響試藥之人的心智。這麼多年,經他手而死的試藥之人無數,可任由平一指如何苦思研究,也尋不得解訣的法子。前些日子,他無意中發現,試藥之人誤食一味毒劑之後,這藥性發作竟然能被控製。試藥之人未死,也不再需要飽受每日痛苦的煎熬。平一指又研究許久,將丹藥的配置按照各種藥材份量的不同調試多次,最終將藥性發作控製在一月一次,且能準確的將毒發之日定為月圓之夜。
那藥丸依照對方要求而煉製,目的是為了能融合對方體內不同真氣,使它們和平共存,以防止不同真氣在運功時會互相衝撞反噬。自覺大有所成,平一指沾沾自喜許久,將成果告訴那托付之人,可對方仍舊不滿,大罵他殺人名醫是浪得虛名。若非對方武功之高實在恐怖,平一指聽了那話定是要翻臉的。那日平一指正愁著無人證明自己這藥的藥性,偏巧林平之帶著重傷的令狐衝上了門。原本平一指相中的試藥之人其實是任盈盈,隻是他掐過林平之命門之後發現這小子體內竟然有六七道真氣,便覺得林平之更適合了一些。他那藥雖有三分毒性,對主修內功的人來說卻是無上良藥。
他騙林平之自己使的是□□,無非是是想要對方受製於自己。再說,他先說自己施毒,若對方死了,江湖上隻會說平大夫不光醫術高明,製毒的本領也是高強。
平一指對他殺人名醫的稱號很是看重,因而令狐衝帶著林平之上門罵他是庸醫時,可將他氣了個半死。要不是他心中有愧,且本無意取林平之性命,否則一定不會給令狐衝好臉色。他領了餘滄海的人頭,對令狐衝承諾定會救林平之一命。隻是當他從令狐衝處了解這薄命的小子竟然還中了三屍腦神丹之後,這殺人名醫也是傻愣了半響,才察覺自己這是陰溝裏翻船,被人狠狠坑了一把。
平一指所研製那丹藥,他自己倒有七八分把握能解,可加上三屍腦神丹,他就全然無法了。世上屍蟲百餘種,林平之所服的那一粒是由哪三種煉製而成,他無法確定便無法對症下藥。況且,他自己那丹藥就是仿造三屍腦神丹而煉製,又怎知這兩種藥丸在同一人體內會產生何種影響?更何況,這小子現下不僅僅是中毒而已,他體內桃穀六仙那六道真氣又開始反噬……當真棘手。
林平之看著平一指對著一桌子瓶瓶罐罐忙碌的身影,不知這老兒要作何打算。隱約能聽到門外令狐衝他們的對話,卻隻是朦朧的聲音,聽不清講的什麼。他現下不能動不能言,與砧板上的魚肉又有何異?想到此處他不由得輕聲一笑,那邊正焦頭爛額的平一指聽他笑聲麵色古怪的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笑什麼?笑我,還是笑你自己?”
林平之閉了閉眼,彎著嘴角心想,若我說我在想你會不會因為治不好我,而怒極攻心,吐血而亡,你信麼?當然,他現下饑腸轆轆的很,根本無力去跟平一指鬥嘴。
平一指見得不到回應,這才想起這小子昏迷這幾日每日單靠那令狐衝口渡些米湯,現在恐怕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他拍了下額頭,對門外那嘰嘰喳喳的三人吼道,“有時間廢話,還不趕緊弄點粥過來,是想把他餓死嗎?”
他話音剛落,就聽門外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林平之嘴角彎的更厲害了一些,他這時才叫耳目清明,剛才那一陣腦袋都跟漿糊似的。自重生以來,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最懼就是怕現下擁有的這一切,不過隻是黃粱一夢而已。他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夢中真假虛幻他也分辨不清。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前世才叫一場大夢……哈哈。這算不算好笑?多了一世,卻活的更糊塗了。
平一指拿了根針在他手、足二處各取了小半瓶血,又一個人開始搗鼓個不停。林平之對他所做全然無反應,他心中有滿滿一堆話要與令狐衝講,生死之事,還不在他當下考慮範圍之內。
聽令狐衝敲門問是否可以進來,平一指瞥了一眼病榻上麵目蒼白眼睛卻突然亮起來的病小子,哼聲道,“進來吧。”
令狐衝推了門,規規矩矩的立在一旁,未等平一指明示,便不近身,隻拿雙眼去看那日夜守護之人。林平之躺在床上,無法動身,自然也無法回應他的目光。令狐衝卻想,隻這麼看著,知道他還好好的活著,就已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