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戰和薑晴便放下手裏的活,朝他看去。老譚概要講了新主任上任後的新思路、新舉措,特別強調要高度重視機關這次民主測評活動,並闡述了目的和意義。之後,又具體講了測評的組織形式。即:中層以上領導一個組,在全機關範圍進行測評;工作人員一個組,以業務組為單位進行測評,兩組分步實施。好的當先進,差的辦學習班。中層領導不參加本組評選,卻要參加對本組人員的測評。接著,老譚把提前製好的民主測評表發給每人一張:豎欄隻有陸戰和薑晴兩個人的名字,對應的橫欄內是好、中、差三個選項。老譚最後強調,要切實端正測評態度,以對自己對他人高度負責的精神,實事求是、客觀公正地填寫……
正在這時,外麵有人隔著門縫輕輕叫老譚,樣子有些神秘。老譚帶上門隨那人出去了。
辦公室頓時安靜下來。
陸戰很煩這種形式主義的東西,搞得人心惶惶、相互設防,還真不如幹點自己想幹的事。
前幾天,梅林又給陸戰打電話,說你上大學時總愛寫寫詩什麼的,這杆筆可不能丟下啊,說不定以後就能寫出名堂來。陸戰確實很喜歡文學,上大學時,學校校刊上經常有他的散文和詩歌,省、市報刊也刊載過他的作品,有一次還把梅林的名字掛上了。
也許是梅林的提醒,陸戰突然就有了很強烈的創作衝動,他想寫一首詩,題目叫《默禱》。
老譚返回辦公室,打斷了陸戰的思緒。
“新聞,重大新聞。”老譚看看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到他這裏,然後笑眯眯地說:“紀委進駐史誌辦了,有人要挨收拾了。”
陸戰和薑晴就猜衝誰來的?
老譚說:“還會有誰,新來的主任唄。”
陸戰有些疑惑,說:“他事業心挺強的!”
老譚笑笑說:“都是雙麵人,人前人後不一樣。”
薑晴有些不解,說:“這個主任才幹了三個多月,忒快了點吧?”
老譚說:“他就是太想幹事了,急功近利,後勤那些人動得嗎?哪個人沒有根底?!水都深得很。”
那些日子,史誌辦在樓層頂頭騰出兩個房間,供紀委人員找人談話。紀委調查組,一時間成了關注焦點。
幾乎每天都有人傳說,紀委又找誰誰調查了,誰誰去了一個上午……由此推斷調查所涉獵的領域和整個調查工作進展情況。
老譚有時將從其他辦公室聽來的傳聞,回來繪聲繪色地傳播,說:“聽說了吧,反映了八個大問題,三十多個小問題,目前與兩個女人的事查實了。”老譚說完,看看大家,一副失語狀,補充道:“哪說哪了啊。”
呆了一會,老譚的嗓子又癢癢了,覺得還是要把知道的情況吐出來,說:“這兔崽子還借單位名義出版個人書籍;借采訪之機公款繞道旅遊;還巧立名目,虛報立項冒領經費。”言畢,老譚的聲音突然提了起來,他環顧一下陸戰和薑晴,囑咐道:“這些話可別往外傳啊。”
因為老譚多年不受重用,對領導有一肚子怨氣。新主任上任後,雖然講過給他正式任命,但遲遲不見動靜,老譚覺得他又是政客一個。
自從陸戰有了創作衝動以後,工作精力便有些分散,他一直在構思《默禱》。
薑晴卻很興奮,說:“可有熱鬧瞧了,說不定很快就移交檢察機關了,那時戴著手銬的主任不知什麼表情?”
接著,老譚就用肢體語言表現了無所畏懼狀、一臉無辜狀、蔫頭耷腦狀和慷慨就義狀。
他形象的表演逗得大家都笑了。
不久,幾人就又同情起主任來。他們曾在機關警示教育中,集體看過一個法製片,講一個官員落馬後,愛人瘋了,十幾歲的女孩離家出走,可謂家破人亡。其實人們眼氣得是那個位置,誰在那個位置上,誰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紀委的人在大樓裏忙活了一周。這期間,大家都沒什麼心思幹事,一直忐忑不安。
一周後,紀委的人撤離,案子沒有移交檢察機關,主任也沒有戴上手銬,而是若無其事地伸出右手,微笑著與紀委的人逐一握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