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保住這個安逸穩定的位置,陸戰以後就盡量多觀察、少說話,竭力表現出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可偏偏又在鬆懈時犯了忌諱。
一次,傳記組小範圍聚餐,酒一喝多,話題也就多了。期間就議論起怎麼怎麼賺錢。其他行業有不少兼職或入股撈外快的,但史誌辦的人卻不行,隻能靠工資生活,對那些賺大錢的人,隻有眼紅的份。但陸戰表現得卻很另類,他說他就不想賺大錢,他以前兼職一家廣告公司,撰寫一個廣告宣傳單,多則上萬,少也過千,要是為錢,早就發了,人不能光為錢活著,關鍵要找準適合自己的位置。聚餐期間,陸戰從始至終,都很輕鬆自然、真摯坦誠,一副超凡脫俗的樣子。
不久,史誌辦對陸戰就有了新的議論。說他不務正業,心猿意馬,野心勃勃。
其他辦公室的人遇到陸戰,含笑揶揄說:“以後有寫不過來的廣告傳單也給我們分分,有錢大夥賺嘛。”
陸戰就感到很奇怪,怎麼在傳記組內部講過的話,外人會拿來取笑他?再說,那些活兒,他早就不幹了,正是不想幹,才到這裏找適合自己的位置。
正當陸戰迷惑時,他起初給人們留下的好印象,便蕩然無存了。
接下來,陸戰又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次他和老譚在廁所小便,老譚嫌廁所太埋汰,指責清潔工幹什麼吃的,領導也不好好管管。陸戰隨聲附和道:“就是,廁所都掃不幹淨,何以掃天下?”
誰知,此話當天就傳進領導的耳朵裏,變成了領導無能混天度日。
陸戰當即就去找老譚對質,因為當時隻有他一人在場。老譚說,他用人格保證,絕對沒有傳過閑話,並悶頭分析道:很可能隔牆有耳,被女廁所的人聽到了,因為男女廁所隔牆上方有一個打開的小窗戶。陸戰突然想起來了,他當時從廁所洗完手出來時,邊甩手上的水,邊回頭看了一眼,正看見薑晴從女廁所出來。難道辦公室真像老譚說的那樣,有傳聲筒?聯想到薑晴鼓勵自己和領導爭辯、一起聚餐時說的話跑風漏氣,陸戰不由打了一個寒戰:“最毒不過婦人心哪!”
一天下午,主任把陸戰叫到辦公室,說剛剛研究了擬正式調入的人員名單。聽說你總想跳槽,嫌這裏是清水衙門,會上就沒有通過你。
陸戰聽後,頭“嗡”地一聲,就炸響了,眼前一片漆黑。
他怏怏地回到辦公室,覺得很憋悶,打開窗戶,一股熱浪像決堤的洪水湧進來,他大口喘著粗氣。暮色急劇下沉,如他的心情。
第二天一上班,老譚聽說了陸戰的情況,很是同情。關心地說:“你的脾氣以後真得改改,一定要和領導搞好關係,這是生存之道。”
陸戰卻認為:光走上層路線也不行,領導走馬燈似地換,好不容易拍上一個,也許一拍屁股就挪窩了,還是自身要多長本事。
薑晴隻顧聊電話。她的心情也不好,這次正式調入的人員名單裏也沒有她,但她心裏多少有些底。因為主任曾私下對她說,有更硬的關係頂了她,以後再有名額優先給她辦。
老譚的勸告,陸戰都裝進了耳朵,從此他不僅管住了自己的嘴巴,也管住了自己的眼睛。因為有人說,別看陸戰嘴上不說,可那滴溜溜亂轉的眼睛在說。
清晨,早起的太陽透過玻璃窗折射進大廳,紅彤彤的。陸戰已經在這裏度過了三年多的光景,他低頭塌肩,緊貼落地玻璃窗,快速走過大廳,那種宏大氣勢他連看都不想看。
陸戰走進辦公室,老譚正在那裏編審稿子,他身材瘦小,蜷縮在椅子裏,桌上永遠堆著書籍刊物稿件和紙張,將他嚴嚴實實地罩住,好像總有幹不完的活。
“來了。”聽到說話聲,陸戰答了一聲後,禮貌地說:“這麼早,去吃點飯吧。”
老譚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說:“食堂的飯能吃嗎?把我的胃都吃壞了,這幫兔崽子!”
對老譚的怪話,陸戰已經習以為常,他悄悄走出辦公室。
食堂非常寬闊,硬件建設也很像回事。可飯菜的質量卻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