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宇被這一連串的問題搞得有點懵,傻傻地望著蔣小亭,喃喃地說:“小四真不是凶手?”
蔣小亭換了種方式回答,“你認為他有什麼理由非殺沈川不可?”
這是老問題了,朱宇想也不想就答道:“當然是出於自衛,他跟沈川沒有深仇大恨,不可能故意行凶。”
“這就是了,那麼,如果沈川不想下手殺吳小四,自衛殺人是不是就不能成立了?
這問題有點繞,朱宇一邊琢磨一邊緩緩將想到的說出來,“自衛殺人……小四要是知道沈川不打算殺他,即便搶過石頭,也沒必要對他下殺手,對,是這樣。可咱們不知道當時的情況,也許,沈川一時激動想殺吳小四呢?”
“不會的,如果他想殺人,他就不會隨手撿一塊石頭了,他身上有一把匕首,是不是?你們身上都有刀,戶外探險沒有不帶刀的。”
朱宇不得不承認,隨身帶刀是戶外探險的潛規則,他自己身上也有一把德國傘兵刀,就放在衣兜裏。剛剛他之所以敢去做那件一般人談之色變的事情,多虧有這把刀給他壯膽,雖然他從沒想過用這把刀去對付誰,但有東西防身感覺上還是不一樣的。
“沈川身上明明有匕首。”蔣小亭接著說,“卻選擇了石頭,說明他並不想殺吳小四。吳小四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吧,沈川一路上多次炫耀過他那把匕首,所以,即便沈川當時揮起石頭砸吳小四,被他搶過,他也不應該對沈川下殺手才對,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朱宇微微點了點頭,他之前的確沒有想到這一層,“可是,也沒準是小四失手殺了他呢?他搶過石頭,本想還他一下,結果……”
“對,支持吳小四是凶手的,隻有這種可能!”蔣小亭一激動,聲音也大了起來。接著她意識到這一點,後麵的話又放低了聲音,“所以,我才要去驗屍,弄個明白!”
“那天發生的事太多,我光顧著照顧小四,也沒注意看沈川的情況,再說當時也沒想到這些,等我發現有問題的時候,人已入土,沒法驗證了。說實話,今晚的事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是我考慮幾天的結果,如果不查個清楚,我一直都不會安心……”
“嗯,動機我知道了,快說怎麼回事。”聽見鍋裏水又響了,朱宇有點急不可耐。
“我剛才仔細看了,沈川腦袋上有三處傷口,其中有兩處很深,不可能是被石頭一下子砸出來的。我的推測是,他起碼挨了五下重擊。吳小四若是一次失手還有可能,沈川中了一次重擊後不可能還有什麼還手餘地,所以後麵幾下重擊完全是不必要的,除非吳小四本意就是要殺他,或者他當時瘋了。”
“他不是瘋子……”朱宇喃喃自語,“他本意也不可能要殺沈川,所以,他不是殺人凶手。”
“如果我之前那些推測沒錯,他就不可能是凶手,本來我隻是懷疑,但現在經過驗證,吳小四殺人的可能性確實很小很小。”
“哎,我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朱宇表麵上苦笑著,話卻是由衷說的。蔣小亭不僅在案情分析方麵觀點獨到,辦事也認真,為了驗證這麼一個僅用推理基本就能確定結果的問題,竟甘願深更半夜跑到野外去挖屍體,這種事說出去都沒人信的。他哪裏知道,蔣小亭對於死亡、屍首的恐懼比一般人淡得多,這全賴她一直把自己看成是一個業餘偵探,為了向堂兄看齊,她很早就開始自學刑偵學與法醫學等相關知識。一個偵探(哪怕是不怎麼樣的業餘偵探),總也得擁有勝過一般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抗恐懼能力,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不敢相信,這棟別墅裏竟然還有其他人。”朱宇皺眉看著蔣小亭,沉聲說道。
“我想,也許他不在別墅裏。”
“那在哪兒,外麵雪地上?有人可以在那裏活下來?”朱宇搖頭苦笑,“是人就不可以,除非他不是人。”
“不是人”三個字讓兩人內心都產生了一次震動,半天沒有人說話。
一根煙抽完,朱宇將煙頭扔進火爐裏,看著它被火焰吞噬,冒出一股青煙,沒了。他忽然有了一種狂想:那個凶手本來是存在的,殺了沈川之後,他便像經過燃燒的煙蒂一樣,成為看不見的物質,但他仍然以別的方式存在。這當然隻是一種無意義的狂想。
“假如這個人真的存在,他為什麼殺害沈川?還有你之前說的,作為凶器的石頭如果是沈川之前用過的那塊,這件事有什麼特別意義?”
蔣小亭微微抬起頭,說:“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不過……應該不是這樣,不然的話就太可怕了。”
“你說來聽聽。”
這一回蔣小亭沒有賣關子,略一沉吟,便說道:“我是認為,凶手跟別墅多半有什麼關係,也許是別墅守衛者。因為沈川用石頭砸壞了別墅大門,惹怒了他,所以要殺死沈川,並且抱著以牙還牙的想法,特意用沈川砸壞門鎖的那塊石頭砸死了他……行凶過程是這樣的,當時吳小四被沈川用石頭砸昏了,這人覺得機會來了,於是偷襲沈川,搶過他手中的石頭……之後發生的事就不用我說了吧。”
這番推論聽得朱宇目瞪口呆,暗自琢磨了好一會兒才說:“是有可能,但有幾個問題沒搞清楚。首先,這人是從哪來的,藏在什麼地方,靠什麼生活?還有,就因為沈川把門鎖砸壞了,他就要動手殺人?這個說法未免有點牽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