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亭,他……”
“怎麼?”蔣小亭的聲音充滿了恐懼。
朱宇忽然不敢往下說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隻有一瞬間,但他確實看見沈川的眼睛睜開了--大大地睜開了,他明明記得剛挖開坑時,老同學的眼睛是緊緊閉著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轉過臉去時,蔣小亭掰開了死者的眼睛,檢查了他的瞳人。朱宇不清楚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但他從電視看過,法醫驗屍時都這麼幹,他相信一定是蔣小亭幹的。可是,如果不是呢?
那麼,隻有可能是他自己睜開的了……
這個想法讓朱宇感到頭皮發麻,從而無力去承受,蔣小亭當然也不能,盡管這種可能性極其微小,然而一旦確定,他們無疑是知道了一個絕對不能知道的秘密。這個後果是可怕的,首先他們無法麵對自己內心的恐懼,別的更不用說。所以,他情願永遠對這個問題保持懷疑,也絕不會問個水落石出,起碼在離開這裏回到學校之前,他絕對不會問。
在朱宇把第二鏟土撒向坑裏時,從樹林的另一邊傳來了一個離奇恐怖的聲音--嬰兒的哭聲,不,應該說是哀號聲更準確一點,聲音之恐怖,不是親身經曆的人根本沒法想象。
朱宇一下跳得老高,顫聲問道:“什麼東西?”
“別緊張!”蔣小亭嗬斥道,但她自己的聲音也在發顫,“沒什麼東西,是雪貓,一定是。”
朱宇頓時想起日記裏記載的情況--那個叫潔的女孩,半夜被嬰兒的哭聲驚醒,她男朋友也告訴她這是雪貓的叫聲,估計他們當時聽見的,跟自己此時聽見的是同一種聲音吧,可是……到底什麼是雪貓?他迫不及待地向蔣小亭提出這個問題。
“一種雪山上獨有的貓,叫聲類似嬰兒號哭。”蔣小亭喘了一口氣,似乎覺得自己說了等於白說,於是特別說明,“這是書上寫的,我也隻是偶然看到過,根本不了解。”
在他們對話的過程中,雪貓的叫聲始終在他們耳邊響著,一聲接著一聲,雖不甚響亮,聽上去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時間和地點。
朱宇按捺著心中的恐懼,側耳仔細去聽,的確好像跟嬰兒的哭聲有一些細微的區別,心裏多少有點釋然。想起普通的貓一到春天也經常用這種腔調叫喚,俗稱“貓叫春”,不知道這種叫聲對雪貓來說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講究,還是它們平時都是這麼叫的?再者,他根本聽不出來,究竟有多少隻雪貓在附近叫,它們為什麼忽然聚集在這裏?
朱宇朝叫聲傳來的方向望去,隻有黑暗,看不見任何東西。
“快點把土埋上,回去!”
在雪貓“淒慘”的號叫聲中,他們飛快地掩埋好屍體,一眼也沒有多看,便快步走出樹林,隨著距離的拉長,雪貓的叫聲也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聽不見了。
朱宇跟在蔣小亭身後,走得飛快,感覺自己的控製力已經達到了頂點,神經也繃到了不能再緊的程度,此時哪怕一點細微的刺激也能讓他徹底崩潰。謝天謝地,一路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他們安全回到了別墅。走進廚房,朱宇頭一件事就是掏出香煙,點燃一根,猛抽了好幾口,溫暖的爐火讓他覺得舒服多了。他甚至不敢回憶自己剛才幹了什麼事情,那場麵太恐怖了,還有雪貓的叫聲也很嚇人,如果給他重新選擇的機會,他絕對不願意再做一次,雖然這件事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什麼危險。
“我靠,太刺激了,刺激!”他一邊吸著煙一邊低聲叫著,宣泄著心中的恐懼。
蔣小亭莞爾而笑,臉上也恢複了血色--剛才在外頭時她的臉色一直蒼白得像地上的雪花。
對真相的好奇,使朱宇暫時忘記了死人睜眼這件恐怖的事,他問蔣小亭,“檢驗的結果怎麼樣?”
蔣小亭往冒著蒸氣的鍋裏加了半桶雪,延遲了開鍋時間--水已經開了,但他們需要時間說話。隨後,她回過頭來,向他點了點頭。
“怎麼說呢?”
“那個……你知不知道我去驗屍的根本目的?”
見朱宇搖頭,她低頭想了一會兒,說:“那我還是從頭說吧,不然你聽不明白,你還記得那塊石頭嗎?”
“石頭?”朱宇睜大了眼睛看她。
5
朱宇腦海浮現出沈川手握堅石砸向門鎖的場景。這是第一幕,隨即他又想起沈川遇害那晚,他趕到現場時在沈川屍體旁邊發現的那塊石頭,忽然,大腦靈機一動:那兩塊石頭形狀似乎一模一樣?
蔣小亭好像看穿他的心思,說道:“你是不是也想到了?沈川之前用石頭砸開別墅門,沒多久他就出事了,竟然也是被石頭砸死的,而且,我不知道你注意過沒有,那兩塊石頭都是花崗岩,形狀也差不多……”
朱宇用力搖頭,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不,不可能,你怎能確定是同一塊石頭?”
“我不能確定,隻是懷疑,這種事除了當場查看,否則根本就沒法確定。”
朱宇想了想,說:“就算真是同一塊石頭,也可能是巧合--沈川當時砸開門後,石頭就地扔下了。那晚他跟吳小四約好決鬥,他先去了門外,正好就看到這塊石頭,於是撿起來用來對付吳小四,也是很可能的。”
“是的。可倘若吳小四不是凶手呢?真正的凶手為什麼要用石頭把沈川砸死?是隨手搶過石頭就用,還是有什麼特別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