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聞聲,側目向那仆丁看去,她自是聽得懂他話中含義,想來這唐蓉如今已經血肉腐朽,模樣定是瘮人可怖,那仆丁言語如此,定也是為這沈煥著想的,這一時卻不想那沈煥竟是攏眉抬手將那仆從推至一旁,快步便是朝了那棺木而去。
雲錦見狀,再未猶豫,幾步上前,拜去那沈煥腳邊,沈煥微愕,停了步子,怔怔看住她。雲錦知道,唐蓉這般深愛沈煥,定是不願讓他見她如今模樣,唐蓉平日端莊,即便動了怒也從不失了儀容,想來她是頗為意這些的。
遠遠的,隻聽那鸞鈴在墳頭慟哭聲響,雲錦沉吟片刻,小聲與那沈煥開口:“殿下何不留王妃最後的體麵,王妃定願殿下往後緬懷之時,心中皆是她往日美好模樣。”
說罷,雲錦直覺心中一緊,眼底聚攏了霧氣,她埋了眼,咬緊了唇。許久許久,隻聽沈煥衣衫摩挲,抬眼去看時候,竟是見他紅了眼眶,二人相顧,皆難言語,雲錦直覺如今所見的沈煥再不是那個叫他捉摸不透的潭溪王,他也是血肉之軀,他終難再將喜怒潛藏,胸懷天下又能如何,今日是屬於他與唐蓉之間最後的時光,他終是如一個最是尋常不過的男人一般,為喪妻之苦,也為這緣深份薄的種種悲愴落淚。
許久,隻見他伸手探去腰間,摸出一枚錦囊,遞去雲錦眼前,嘶啞與她道:“這是我與唐蓉結發時候所留,我知她心中掛念此物,此番我將其中發分兩股,一股留我身邊,一股叫她帶走。”
聞言,雲錦微微一怔,她知唐蓉最在意不過的便是這結發的情誼,沉吟許久,遂是緩緩抬手從沈煥那微微顫抖的手中接過錦袋,奉在眼前看了又看,方是緩緩起身來。
再未猶豫,她一路步去那唐蓉棺前,一時間屍骨腐朽的氣味迎麵而來,叫人作嘔,雲錦想起往日惠山修行時候,師父曾說,人縱是一世顯貴,錦衣華服裝點的無非是一具終將銷亡腐朽的醜陋軀殼罷了,雲錦今日親眼見了,終是體味出這其中深意,她這一時竟是彷徨,她不知道沈煥如今舍了兒女情長苦心經營如此之多,他日當他也化作了一具醜陋的白骨時候,他可會覺得今日所做一切果然值當?
雲錦在棺前站定,再不忍往其中細看,隻將錦袋輕輕置於其中,遂是見有仆從領命而來,又聽一聲令響,便見眾仆將那棺木重重蓋上,耳邊隻覺響起叮叮當當的釘棺聲響,雲錦抿緊唇,她知道,唐蓉這一生便在這一刻裏走到終點。
由於此番倉促,沈煥又是大戰在即,遂是不再將那唐蓉停靈峻水,而是返去洛城落葬。
這日釘了棺,棺木便隨沈煥車架行去錫城城外,此處已有送殯依仗等候多時,縱是百般不願,沈煥也隻能送到此處,而後便是車馬站定,遠遠噙淚相送。
如雪儀仗,左右各有銘旌引路,後引了一頂返魂轎,又有數十人扛棺,領了僧道眾人便是一路浩浩蕩蕩地去了。
沈煥風中癡站許久,直至那最後一絲鑼鼓聲響也是漸漸隱去的時候他方是回過神來。
四顧之中,他似是收斂了情緒,一時間青白的臉上顯得肅穆,他低聲與左右道:”令呂嶽前來聽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