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如霜,寒氣淩人,雲錦想,將它切入發膚時候究竟是如何一種苦痛感受,而這硯竹卻終是用這世間最是極盡冷酷的方式結束了一生。
她突然疑惑,這世上究竟何為大善,又是何為大惡,彼時她初入塵世,也以為這世間善與惡總是涇渭分明,隻是如今不過行走於世兩載春秋,竟是再不能看清這其中界限。
許多日裏,她路過前廳,時常見那沈煥枯坐其中,癡癡向那階下看去,雲錦立在廳外,總也會猜測他心中所想,他或是愛過硯竹,也愛過唐蓉,或是他有太多不得已,辜負了她又辜負了她。
隻是她費解,他既是傾情於梁嫣,於他妻妾又何來真心可許,她不知道,一個人的心究竟可以掰碎成多少份?
這一時,她頓覺似是與這沈煥相熟了許久,卻又覺得他分外陌生。
她突然想,若是那硯竹見了沈煥今日模樣,許是不會絕望至此,她信沈煥終是重情重義,往日於那硯竹決絕,許也會有許多不得以之情。
女人一世,大抵最怕鍾情於他這般的人,他肩上所負已然快要將其摧垮,又怎來餘力顧及兒女情誼。於硯竹如此,於唐蓉亦是如此。
北方有信,說那薑慎已領十萬後續之軍再度挺進峻水,而這幾日裏周遭許多城縣也是相繼來降,加上竇策陸續集結了四萬騎兵,如今沈煥蘼下也是攏總有了二十餘萬的兵卒,如今麵對這十萬敵軍,南軍倒也並未恐慌,而自錫城降表送來軍中,沈煥便是執意要趁北軍尚未壓境的這幾日裏前往錫城,為他發妻斂骨,送回譚溪厚葬。
秋色如畫,一行車馬由南門入錫城,一路緩緩入了林中,此行雲錦與那沈煥同乘,兩人同著素縞,一路上雙雙皆未言語,自車輦行出峻水,沈煥便閉目潛寐,雲錦見他麵色青白,眼瞼之下也是隱隱見些青黑,她想這連日裏他定是睡得不好。說到底,雲錦心中也為當日在他榻前的那些言語生出愧意,正想尋了機會與他說明,隻是如今見他這般模樣,她竟是欲言又止了多次,終了還是作罷,沉了臉坐他對麵,一人怔怔出了神去。
因為此行倉促,也來不及再為唐蓉操辦太多儀製,一行人下了車馬,便是由那呂嶽引入破廟後院,他指了一處土包,上前與那沈煥微一俯身便道:“王妃便是落葬此處。”
雲錦由沈煥之後跨入院中,見那處土包時候也是紅了眼眶,那日劫難中的種種又是曆曆在目,她一時間竟是不忍去看,微微扭了臉去。沈煥埋眼微一踟躕,遂與左右頷首,這之後眾人便是按了禮製上前操辦,院外正是抬入一口棺木,停在那掘開一半的墳頭邊上,看那色澤便知也是良木所製。
等了片刻,便聽有人上前來告。說那骸骨已經尋到,方是斂入棺中,正等沈煥下令封存棺蓋。
沈煥微微一攏眉,便是要舉步上前,那立在一旁仆從忙是上前道:“王妃已經故去多時了,殿下……殿下還是不要再近身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