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姐戴著手銬,坐在一輛吉普車中。車子疾馳在一片荒野中,不久,他們的目的地就出現在眼前。
一座監獄匍匐在一座高山的腳下,筆陡的山峰除了暴雨衝擊形成的溝壑外,再沒有道路。起伏的山巒像壓在牢房的脊背上,黑壓壓一層層通著電流的鐵絲網和碉堡守望著整個山穀。這大概就是有名的渣滓洞。江姐下車後,看了一眼迎麵的高峰和這眼前孤零零的牢房,沒有多說什麼。隨著國民黨反動派的押送,走在昏暗寂靜的走廊上。
第二日,徐鵬飛就迫不及待地提審了江姐。中美合作所集中營的審訊室裏,徐鵬飛走到躺椅邊,故作鎮定地坐下。在獄警的押送下,江姐緩緩走進審訊室,神色平靜,不卑不亢地看了一眼徐鵬飛,坐到了一個椅子上。徐鵬飛故作親切地道:“一個女人搞什麼政治?丈夫剛死,丟下一個小孩,誰來帶養?何苦走你丈夫那條死路?”江姐微微地揚起眉,不屑地瞥了一眼徐鵬飛,沒有理會他。徐鵬飛見狀,不甘心地繼續說道:“你們華鎣山上那幾個土共,成得了什麼大事。孤兒寡母鬧什麼革命?你把老太婆找來,我和她談一談……大家不傷和氣好不好,我把你們放了,讓你們去養兒育女。”江姐堅決地反駁道:“你看錯了人。”
徐鵬飛有些意外,決定用酷刑威逼江姐:“那也好,人是血肉做的,這中美合作所有幾十種新式刑具,你經得起?”
江姐毫無畏懼,幹脆地答道:“隨你的便。”
徐鵬飛見江姐軟硬不吃,勃然大怒,大聲對手下朱介命令道:“整!”
朱介聽命按了按桌上的電鈕,江姐身後的一道鐵門嘩嘩地敞開了,裏邊擺滿了各種刑具。徐鵬飛還想勸誘江姐投降:“我再給你一分鍾。”“一秒鍾我也不需要。”江姐的雙腳向後移動,腳尖一踮,堅定而從容地看也不看敵人,轉身向著敞開鐵門的刑訊室走去。
時間已經是重慶的夏天了。戴著重鐐的江姐剛剛經過酷刑,正在昏迷中。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孩子,走近她的牢門邊。這孩子的身子特別細弱,手腳都很小,卻長著一個圓圓的大腦袋。江姐從昏迷中睜開眼來端詳著他。孩子大膽地把圓腦袋伸進了風門。這個孩子叫小蘿卜頭。他從衣兜裏快速摸出一張紙條說,“給你的!我來過好幾次,你都沒有醒!”江姐接過紙條,警惕地退後一步,打開來,上麵寫著:“你是這場鬥爭中的焦點,也是組織和同誌們的安全線,我們信任你能戰勝敵人的一切陰謀和迫害。致革命的敬禮!附告:雲兒無恙,可釋念。”
江姐看過後很是激動,忙問小蘿卜頭:“誰叫你送來的?他在哪裏?”小蘿卜頭指著許雲峰所在的牢房。她看到許雲峰在向她點頭致意。再往別處看,江姐發現很多的牢房裏都有人在向她點頭致意,江姐心中感慨萬千。
黃昏,一列車隊在歌樂山穀裏奔馳。徐鵬飛、朱介等大批二處的特務又要夜間審訊。女牢裏有人出來了,雖然昏暗裏看不清楚是誰,但一聽到鐵鐐的聲音,整個監獄頓時寂靜。隨著鐐聲的漸漸清晰,同誌們看到了幾近衰弱的江姐帶著兩副重鐐從門前走過。雖然受盡酷刑,江姐仍然向大家微笑,告訴大家不要替她擔心。
徐鵬飛心急如焚,他準備今天作最後決戰。刑訊室裏的人好像一群饑餓的野獸一樣,他們目露凶光,仿佛迫不及待地要迎來一場嗜血的殺戮。江姐走進刑訊室,站在正中央。她的眼中沒有膽怯,她平靜地看向麵前的“野獸”們,毫不畏懼。
徐鵬飛看著如此坦然、平靜的江姐,控製不住地害怕起來,就連打手們也顯得有些緊張。過了許久,徐鵬飛才突然驚醒版似的,拖過一把椅子坐下,惡狠狠地說道:“你仔細想過了沒有?今天是你最後的機會,說!”江姐極為平靜地說道:“上級的姓名,我知道,下級的姓名,我知道,但是我早就告訴過你,這是我們黨的秘密,不能告訴敵人!”
聽了江姐的話江,徐鵬飛氣急敗壞,憤怒地盯著江姐,牢房裏一片寂靜,即使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清晰地聽到。許多人伏在牢門上傾聽。這是一種不安的沉默,是一種不祥的沉默!
突然,徐鵬飛咆哮起來了:“你不講,好嘛,我們幫你打開嘴巴,來人!”一陣腳步錯亂的聲音,敵人已經準備好刑具。特務們抓住江姐,施刑。整個過程中,江姐沒有求饒,沒有妥協,她隻是咬緊牙關忍耐著,直至因疼痛而昏迷。不知過了多久,江姐漸漸蘇醒,但是輕微一用勁,又疼得像是要昏迷過去。
徐鵬飛看著痛苦的江姐,威脅道:“再不說,還有更厲害的!”他用嘶啞的聲音叫喊:“來呀!”院子裏的特務哄的一聲都站起來了,跑動開了。牢房裏。同誌們的心弦一下子就繃緊了。一陣又一陣令人心悸的潑水聲音……死一般的寂靜充斥著整個牢獄。
薄霧輕輕地從地上升起。晨曦顯現,太陽升起。高牆邊的鐵門打開了。有人喊道:“回來了!江姐!”牢房的人們一起擁到門邊,隻見特務抬進來一副擔架,擔架上的江姐已經昏迷過去。擔架從牢門口抬過,同誌們看不到江姐的臉,隻看到一副鐵鐐拖在地上,鏈環拖得當啷當啷地響。人們屏著呼吸,仇恨的烈火在心中燃燒,眼裏噙著的淚水和江姐的鮮血一起在往下滴。
鳥叫聲稀稀疏疏地響起,黎明的陽光在期待中漸漸閃出來。忽然,一陣金屬轉動的聲音響起。接著,當啷當啷……漸漸地節奏明朗,聲音也響亮起來。“這是江姐的方向來的!”一個同誌激動地喊。
誰能想到剛剛受過那樣嚴重酷刑的江姐,在沒有任何護理的情況下竟能自己這樣快地站了起來!誰能想到大家天天在關心著的奄奄一息的江姐竟在這樣的時候,用這樣的方式和大家重新歡聚!大家狂喜地衝向門口,一個一個伏在簽子門上,大聲喊著:“江姐!”、“江姐!”
聽伴隨著鐵鐐的叮當,輕微的歌聲出現了,雄壯的歌聲在院壩裏回蕩。江姐站在窗前,激動地望著大家。歌聲像擂響的戰鼓,像衝鋒的號角,喚起人們無限的戰鬥激情。江姐立在窗前,好像在向敵人宣布:勝利永遠是屬於我們的!春雷一般,萬眾一心的聲浪,變得更加高昂豪邁,震撼著山崗,震撼著每個人的心!
初秋到來,微風帶著落葉吹過。濟南解放、沈陽解放、淮海戰役接近尾聲等消息接踵而來。獄中,為慶祝反動派的即將垮台開起了聯歡會。院壩裏歡聲陣陣,同誌們正熱情歡舞。江姐讀著許雲峰送來的紙條:“求和的陰謀,挽救不了敵人的滅亡,新中國要提前誕生了。我們要盡快完成一切準備,和黨取得密切聯係,大膽,沉著,衝過這最後的、也是最艱巨、最殘酷的戰鬥,把紅旗插在歌樂山頂,迎接祖國的黎明!”
她看著許雲峰,用監獄裏特有的無聲的語言在表達對許雲峰的尊敬、感激和自己誓死完成黨的任務的心情。許雲峰深深地懂得江姐的心聲,他也用這種特有的方式去回答江姐。
爆竹聲聲,這時的重慶在過一九四九年的新年。重慶市中心,抗戰勝利紀功碑上的擴音喇叭裏播送著蔣介石的“求和文告”。大街上報童在大聲喊叫“蔣總統引退”。這個消息讓徐鵬飛十分惱怒,狡猾的他決定提前行動,把許雲峰秘密關押。
監獄裏,小蘿卜頭穿著一身幹幹淨淨的衣服跑到牢門邊向江姐告別。並告訴她,南京、上海都已解放的消息。“再見,小蘿卜頭!”小蘿卜頭走了。江姐憤怒地長時間地站在那裏。華子良這時端著簸箕從江姐麵前走過,走到遠處。江姐從他的背影上看見他伸手按了按眼角,頓時觸動了敏感的心弦。“這是誰?什麼人才會有這樣的舉動?”華子良的種種行為讓江姐百思不解,也讓其他同誌難以捉摸。
江姐用力把一個紙團拋向一間男牢房,偏偏丟在欄杆上,彈了回來,落在地上。“貓頭鷹”剛巧正從後麵走來,房裏屋外的同誌都急壞了。危急時刻,華子良把紙團掃進了簸箕,把握時機及時把紙交給了許雲峰,並透露出了自己的身份。原來他曾是華鎣山區的黨委書記,因叛徒出賣而被捕入獄,後接受上級的特殊任務,一直以裝傻的假象麻痹敵人,才得以長期地隱蔽下來。
兩人熱淚盈眶,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許雲峰把省委聯絡站的地址告訴了華子良並委托其前往聯絡。華子良借采買的機會外出時聯係上了,並巧妙地帶回了越獄用的鋸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