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桂本自清高,聽應翔一說,改了主意。日後龍元秀前來詢問,便托病不去,龍元秀跑了兩趟,結果都是如此,明白對方有意推脫,便不再過問了。這事這麼過去也罷了,這日龍元秀偶然間聽說玉桂將那塊地借給應翔修別墅,還親自陪同勘察地形。龍元秀料不到大哥如此偏心,當場怒發衝冠,直接到玉府質問。
玉桂抱愧,躲了不見,還是沈蘭馨出來陪不是,解釋半天才將龍元秀勸退。龍元秀回家後仍怨氣連天,指著應府方向破口大罵,誓與應翔勢不兩立。如此憤懣了數日,這日忽然來了幾個公人,邀請龍元秀到柳相國府中做客。龍元秀不知吉凶禍福,忐忑不安的跟了去,但見柳府朱欄繡戶華麗異常,足以同天宮媲美,依稀覺得到過相似的處所,卻怎麼也記不起來。柳相國擺下酒席,將他奉若上賓,席間閑談時問:“龍公子,聽說你近日想購買土地,老夫新近得了一塊良田,願意轉讓給你。”龍元秀當他客套,諾諾而已,怎知宴席結束後,柳相國真叫人送上一張田契,上麵注明良田二十畝,半價轉賣,還可以分年支付錢款。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餡兒餅,走路撿到雪花銀。龍元秀驚疑不定,不敢接受田契。柳相國和顏悅色道:“老夫很欣賞龍公子為人,想交你這個朋友,這次隻是廖表心意,請龍公子勿要見疑。”說罷取筆墨,親手在契約上簽字畫押,不由分說,強塞到龍元秀手中。
“憑據在此,白字黑字,絕無悔改,公子可以放心了,”
龍元秀更不塌實,遲疑問:“大人有用得在下的地方現在就請吩咐,若是在下力所能及的,自當盡心效力。”
柳相國揮揮手:“公子誤會了,老夫實是愛賢,絕無他意。公子拿到地契,明日便可接管土地。公子事務繁忙,老夫不多留了,吃過飯就請自便吧。”
龍元秀陪主人用過飯,告辭離去。第二天柳府的管家來交地,龍元秀到這時方相信柳相國所言非虛,高高興興收下田地,叫人連日種下藥材。不期波瀾陡生,當天下午,應翔領著一眾家奴殺到,口口聲聲要龍元秀償命。龍元秀看他一幹人身披重孝,像是有親近之人故去,奇道:“你家死了人與我何幹?憑什麼要我償命!”
應翔咬牙欲碎,怒指龍元秀:“你還敢問我!你為了一己私利,勾結柳誌川陷害玉桂哥霸占他的田產,致使他蒙冤含恨而死!玉桂哥生前待你猶如骨肉血親,不計身份與你結拜,你不思恩惠反手加害,似你這等狼心狗肺之徒合當五雷轟頂神人共戮,將你千刀萬刮也難消我心頭之恨!”聲色如雷一頓控訴,驚得龍元秀呆若木雞,不知所雲。
原來應翔借到宅基地後,大興土木修建別墅,動工沒兩日忽然接到官府通告,說這塊地是當年玉家向附近村民巧取豪奪而來,如今苦主告到府衙,府引裁決玉家無理,勒令玉桂立即歸還土地。玉桂申辯無果,反被府引下令痛打二十脊杖,一個弱質書生哪裏經得住這等酷刑,再加上受了冤屈,怨氣填胸,抬回家已是奄奄一息。
應翔問訊趕來,見玉桂氣若遊絲,麵如金紙,已然無救,不禁放聲大哭。玉桂吊住一口氣為的是向好友托付後事,抓住應翔掙紮道:“愚兄傷重不治,今番必死無疑,好在上天垂憐,還能見賢弟最後一麵。”
此時沈蘭馨早哭得發昏,被人扶到外麵休息,病榻前隻剩應翔一人,應翔含恨流淚道:“玉桂哥你的冤屈小弟比誰都明白,我一定要殺了龍元秀為你報仇血恨!”
玉桂搖頭歎氣:“這事怨不得誰,隻怪我自己當初言而無信,答應租地給元秀,事後又出爾反爾,合當此報。我死不足惜,可憐你嫂子青春正盛,我不忍心她為我守寡,想替她尋條出路。”
應翔許諾:“哥哥放心,我一定把嫂夫人當成親姐姐侍奉,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玉桂卻說:“賢弟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你嫂子單純嬌弱,性格又柔脆,我想讓她改嫁,又怕無人像我這般憐惜她,須是托給知心好友方能放心。賢弟重情重義,又極會憐香惜玉,我死之後,賢弟可收她做一房妻妾,替我照顧她。萬望賢弟可憐我是將死之人,不要推辭。”
應翔流淚道:“我害苦了哥哥,萬死難辭其疚,怎敢辜負哥哥重托。不過嫂子仍名門之秀,怎好屈身為妾。我這就回去稟明雙親,名媒正娶迎她做正室夫人,隻怕嫂子執意守節不肯應允。”
玉桂喜道:“這是我的遺命,她不會違背的,賢弟果能如此,我死也瞑目了。”上氣不接下氣說完這句後,便力盡神微,隻聽喉嚨裏呼呼氣響,一聲不倒一聲的,不一時沈蘭馨哭將進來,玉桂已三元脫殼絕了脈息。合家大小號哭起來,沈蘭馨死了丈夫,六神無主隻管痛哭,全賴應翔主持後事,買來棺木裝殮了,將靈柩停在堂屋內,而後帶人找龍元秀問罪。
龍元秀聽說玉桂死了,唬得三魂飛空七魄不在,使人擋住應翔等,自己飛騎趕去玉府。見這裏仆從丫鬟人人掛孝,門口一片雪白,玉桂真的已經亡故了。龍元秀見狀腿軟得像被抽了筋骨,歪歪斜斜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