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身子在空中緩緩盤繞著,越飛越低,追逐著飄起的一縷煙絲,不時地吸向肚內!
漸漸地,距離著那具三足小鼎越來越近!
蒼須奴一手持筷,隻管目不轉睛地盯著它看!
空中巨蠱越飛越近,已離著蒼須奴座前不過數尺!
嶽懷冰與尉遲鵬才注意到,這條蠱蟲前額正中,生有一條觸角,也似蝸牛那雙觸角一般的靈活,不時地伸縮著!
它那條晶瑩透明的長軀之內,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吞食入內的香煙,雲霧似地在它肚腹之內聚集洶湧不已!
這時,它身軀已離著蒼須奴身邊更近了。
蒼須奴兀自沉著氣,並不出手。
眼看著那條長蠱已經飛到了蒼須奴麵前尺許左右。
這時候蒼須奴驀地舉起手中長筷,倏地向著那條巨蠱身上夾去!
一下子夾了個準!
隻聽見“吱”的一聲,那條長蠱身軀倏地向著筷身上纏去!
蒼須奴早已料定了它會有此一手,是以事先在筷身上塗滿了黃色藥粉。
那些黃色藥粉,看上去深為蠱蟲所懼,是以在它軀體一觸及之時,頓時發出了“吱、吱”兩聲尖叫!
奇怪的是那麼長的軀體,在身子一觸及筷身的當兒,陡地一陣暴縮,瞬息間已縮為三四寸長短。
蒼須奴忙自把它向著瓷瓶內一放,迅速地把瓶蓋蓋上,用力扭緊!
他長長籲了一口氣,總算是大功告成!
“嶽少主可以安心了!”
他站起身子來道:“為了靈珠的安危,目前還不能傷害它,隻待雷雨之後,放它逃生便了!”
嶽懷冰目睹一切,驚異不置,幸虧這條蠱蟲被蒼須奴收服,否則這般龐然巨物聽任它留在體內,那還得了?
他一時想起,兀自感覺猶有餘驚!
這時候蒼須奴己把各樣製蠱物件收歸匣內,一切收好之後,他目視嶽懷冰道:“適才老奴與小姐已經探過前山。”
尉遲鵬一驚道:“原來你們上摘星堡去了?我說怎麼找不著你們呢!”
嶽懷冰一怔道:“發現了什麼?”
蒼須奴麵色沉重地道:“摘星堡主原來請來了一個厲害的幫手,看情形,似乎意圖對我們有所不利!”
“他們請誰來了?”
尉遲鵬緊張地道:“你們見麵了沒有?”
蒼須奴道:“少君可知道無相居士這個人嗎?”
“怎麼不知道?”
“這個人就是他的妻子——”
“是‘玄都仙子’郭仙姑?”
“不錯。”
蒼須奴感慨著道:“正是郭彩雲,他們夫妻久已仳離,這個女人,卻是一個又厲害又聰明,十分難以招惹的人物!”
說到這裏頓了一下,頻頻皺眉道:“奇怪的是,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為‘摘星堡主’沈海月所利用?真是叫人想不透!”
尉遲鵬道:“當年我爺爺對他們夫婦一向很好,我想不會吧!”
蒼須奴苦笑道:“這也是老奴想不透的,當老奴趕到之時,小姐正在與她答話,如非老奴從中斡旋,看情形雙方幾乎動武!”
尉遲鵬冷笑道:“真要動起手來,她不一定能是我妹妹的對手!”
“話是不錯!”
蒼須奴苦著臉道:“以目前我們的情形,實在不宜再多樹強敵,真要是小姐傷了她,豈不等於間接又與無相居士結上了梁子?不過,看情形這個梁子似乎已經結上了!”
“怎麼結上了?”
尉遲鵬問:“郭彩雲說些什麼?”
“詳細情形老奴卻是不知!”
蒼須奴道:“大概是小姐出手破了郭仙姑的禁製,使得郭仙姑臉上無光,聽她口氣,她好像是在問小姐討取一些什麼東西!”
“我妹妹怎麼說?”
“小姐一口拒絕!”
“後來呢?”
“郭仙姑似乎對小姐深具戒心,不過她一再強凋說,她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到手;而且警告小姐到時候不要因小失大,後悔不及!”
蒼須奴說到這裏歎了一聲,道:“小姐卻說她生平做事絕不後悔,雙方就鬧僵!小姐警告郭仙姑,不許她擅闖後山,郭仙姑也警告小姐不許她再落摘星堡。”
尉遲鵬笑道:“笑話,摘星堡本來是我們的地方,不過是借給他們住的,憑什麼不許我們走動?”
“小姐當時也這麼說!”
蒼須奴道:“就是因為這樣,雙方才差一點打架!是老奴好說歹說,才把小姐勸回來的!”
尉遲鵬怒聲道:“想我爺爺和父親在時,天一門是何等的氣勢,哪一個人敢輕易招惹?現在二位老人家不在的時候!哼哼!就連一個女人也敢上門欺負我們!”
蒼須奴長歎一聲,道:“老奴不成材……少君你又……”
尉遲鵬怒吼道:“不要再說了……”他悲憤地又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好!好!”
“少君說哪裏話,老奴豈敢……老奴隻是提醒少君,不可妄自菲薄!”
他似乎很傷感地又轉過身子來看向嶽懷冰,道:
“還有嶽少主……天一門未來的興亡,全在二位的身上了!”
他邊說邊跪下來,向著二人深深一拜,遂即站起轉身踉蹌而去!
午夜。
嶽懷冰盤膝在坐!
他默憶著尉遲青幽傳授的劍術入門口訣,強自將丹田內力提吸而起,過“黃庭”合“泥丸”;然後經“祖竅”化為真氣,一口一口地向著麵前所懸的“聚螢”仙劍劍身上噴去!
如此“九出一進”,待吞下那口劍氣時,小腹內即會不由自主地發出“咕”的一聲,他身子亦因為吞入冷森森的劍氣,而不由自主地打上一個寒顫!
“天一門”劍術較一般練劍者不同處,乃是在入門這第一步,如果沒有極深之內功氣力根底,即使根骨再好,品質再厚,一時也無從練起。是以多年來門下弟子極為單薄,往往尋到了可造的後生之後,卻先要在練習道法劍術之前,傳授他甚長時日的一般功夫,這期間長得要在數年之久!
嶽懷冰的確是個幸運兒!
因為他原本就有極深的內功底子,雪山深居三年苦練刀法,日夕以冰雪洗體,正巧與劍術入門前的準傳功夫不謀而合!
三年來,使他在吐納、心靈靜養方麵,紮下了極為深厚的功力。
這樣使得他很幸運地能夠在初進“天一門”的第一天,即可以輕易地接受“天一門”
曠世仙緣的玄門正統道法與入門劍術!
練習這種入門劍術起步工作,甚為不易,主要的難在練者本身的心性須要與“劍”
的靈性相結合。這第一步的結合工作成功之後,才能夠談到練習劍的駕馭與收發,甚至日後最難的“身劍合一”地步。
嶽懷冰已經體會到他本身在“天一門”內重要地位,是以半點不敢偷閑。
他悟性既高,根基又紮得結實,複經尉遲青幽親自指導,是以一經著手,頓時就有了深刻的感應!
那口“聚螢”劍,他曾經親眼見識過它的無上威力。
此刻他將一口口的本身真氣噴向劍身,使“真氣”與“劍氣”融成一片;最後再以真氣包含著劍氣,硬生生地吞入到丹田之內!
這種“盜氣”的功夫,練者又稱為“吃劍”,端看本身的內功造詣深淺而定,大體上來說,初習者能夠一天吞服上十口這類所謂“劍氣”,已經是甚為難能可貴的了。
今夜,嶽懷冰竟然一連吞下了十七口!
當他吞下最後一口劍氣時,隻覺得雙眼銀星亂冒,兩耳耳鼓自鳴,一股冷森森的氣機由其脊後“尾椎”處直貫而入,頗有上衝之勢!
嶽懷冰忙自由丹田運力吸住它,如此冷熱之氣兩相糾結,足足糾纏了盞茶之久,才自化為一片祥和氣息,融彙全身!
燈下的嶽懷冰算作完了一日最難的功課!
由蒲團上站起來,他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神清智爽,仿佛初飲芳露甘泉一般,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汗毛孔,好像全都張了開來。
透過雕花扇格的長窗,他發覺到今夜的月色極美。
深山極靜,所能聽到的,隻是遙遠的鬆濤和涓細的淙瀑流水之聲!
甚久以來,對於孤獨,他久已習慣,有時候他偶爾也能由靜極孤獨的環境裏,發掘出一些屬於自己的樂趣!
今夜,他忽然想到要借著這番月色,在各處走上一轉。
由枕下,他拿出了那口他久已忘記的斬馬長刀!
這口刀在以往的歲月裏,幾乎成了他不可分離的夥伴,而如今,環境的變遷,頗使他感覺到,對於這日夕形影不離的老夥伴,頗有遺棄的感覺!
略呈彎度的刀身,在月色的映襯之下,閃爍著一片寒光。
這樣使得他不得不記起,以往無窮的日子,消耗在這口刀上的時間……
他當然忘不了,自己手持著這口刀,在斬殺下雲中令、夏侯忠、貫大野三顆首級時,那種快意淋漓、熱血怒張的無窮感受!忽然想起來,似乎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曾幾何時,自己竟然由一個持刀殺人的野客倫夫,搖身一變,而成為仙俠領域中,未來重要的一員。
多少個想不透的謎結!
多少悲歡離合!
多少失落!
多少收獲!
多少恨!多少愛!多少冷酷!多少溫馨!多少聲黑夜的歎息!多少虛擲了的歲月!
這一切的一切,又豈能是一聲長嘯、一聲哭笑、一聲歎息,或是幾行眼淚所能包括得了的?
就像今夜,在他方自慶幸欣慰著自己有此收獲之時,他忽然又發覺到自己又像是失去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