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事不關心,關心則亂”,看來確是有其道理存在!
尉遲青幽想到這裏,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禁不住向著嶽懷冰溜了一眼。
無巧不巧的,嶽懷冰也正在看她,二人眼光一接觸,各自急速把眼睛轉向一旁。
奇怪的是兩個人的臉都紅了!
尉遲青幽心裏一驚,暗忖道:我是怎麼了?莫非此人真與我結下了不解之緣不成?
心裏一驚,由不住第二次又把眸子瞟了過去。
巧的是,嶽懷冰正與她是同樣一般的心思。
兩個人眼光第二次會合!
這一次彼此都不再逃避,四目相視之下,兩個人都像是呆了一般地怔住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番情景自是逃不開老於世情的蒼須奴之目,甚至連尉遲鵬也看出來了。
二人俱知尉遲青幽嬌寵任性,又愛施小性子,可是不敢招惹。
話雖如此,尉遲鵬仍然是忍不住“噗”地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才使得當局者猝然一驚!
嶽懷冰忙將目光轉向一旁,一顆心卻是“通、通”急跳不已。
尉遲青幽麵現紅潮,頗有下不了台的樣子,卻把一雙含有責怪的眸子,轉向尉遲鵬盯去。
尉遲鵬早先已嚐過厲害,見狀趕忙忍住笑聲,甚至連“笑”的表情也絲毫不敢帶出來!
尉遲青幽看了一會兒,才轉望向蒼須奴道:“為嶽二哥驅蠱之事,你看著辦吧!我先走了!”
說罷掉過頭來,一路姍姍而走。
蒼須奴並不知嶽懷冰與尉遲青幽乃是三生情侶,今生相聚,本屬緣份之中,此事已詳尉遲真人“碧簡金批”之中!
他因屬奴才的身份,並未將該批示整個拜見,僅由前主人尉遲弓,在真人飛升之後,將“碧簡金批”中有關記述蒼須奴之事,片段地交其過目,是以他才多此一舉地空代小姐與嶽懷冰二人擔心,生怕二人一不慎墜入愛河,為此著了魔相,廢棄了未來功業!
不言蒼須奴內心暗自擔憂,此刻他目送小姐離去之後,才轉望向嶽懷冰,說道:
“嶽少主,請先行返回‘冷香閣’,老奴尚要拿一些東西,隨後就到!”
言罷躬身一拜,轉身自去。
嶽懷冰此刻早已方寸大亂,隻覺得一顆心既感傷靈珠之死,複又牽掛著尉遲青幽之去!
這些都大異於他昔日性情,然而他終是成就大器之人,腦中一經思及,頓時有所省悟。
當下轉望向尉遲鵬道:“鵬哥方才上哪裏去了?”
尉遲鵬道:“我心急你的病,去找妹妹和蒼須奴,誰知找遍了前後山,都沒有他們兩個的蹤影,想不到回來以後,卻發生了這件大事。”
嶽懷冰輕歎一聲,說道:“靈珠的後事……”
尉遲鵬一笑,道:“這件事我先前糊塗,可是後來也就明白了,靈珠的事我早就聽說過,你用不著為她難受,其實這真是她意想不到的福份呢!”
嶽懷冰似悟而非地看著他。
尉遲鵬道:“我隻知靈珠的母親,為千年桃樹魔精所奸而受孕,一年之後生出了靈珠。雖然她母親是虔誠向道之人,到底先天根本不正,這類人很難修成正果,不久大劫來到,她萬難逃得過,到時一定形神俱滅。現在因禍得福,非但我妹妹用那口至陰之劍,幫助她‘兵解’成功,蒼須奴的‘青蜃瓶’更保全了她的元神完整,隻等機會到來,找一個上好的軀殼,就會令她再世為人。聽他們方才口氣,好像這個功德,以後還要應在你的身上呢!”
嶽懷冰道:“要真是這樣,我一定盡力完成!”
尉遲鵬一笑道:“所以你心裏實在不必為她難受,反倒應該為她高興才是,我們道家把‘生’、‘死’看得很淡,肉體我們稱它為‘色身’,更是不必重視。隻有永生的靈魂,我們叫它是‘元神’,才值得珍惜,要是一個人元神死了,那才是真正的死了,那才值得傷心呢!”
倒也不要小看了尉遲鵬,如不是他這一番話,嶽懷冰還真開不了茅塞!
聽他這麼一說,他也不再為靈珠傷心,隻默默記憶著今後真有那一天,自己一定要排除萬難,幫助靈珠修成正果!
二人又談了幾句閑話,遂即步出“聽雷閣”!
隻見好好一座石閣,一半卻已破碎,想是為尉遲青幽、蒼須奴法力所推。
尉遲鵬笑道:“這聽雷閣早先就是蒼須奴按照我爺爺所設計的圖樣,親自采石所築,現在他自己弄塌了,當然由他自己修補,一點也難不住他。這老家夥看上去很笨,其實心細如發,什麼事他都知道,一肚子的鬼主意,要不然他豈能長得這麼矮小?”
二人邊說邊走,已來到了“冷香閣”外。
老遠就見蒼須奴立候在門口,手裏拿著一個形式特別的笛子,另有一個白木匣子,也不知裏麵裝著什麼。
見麵之後,蒼須奴道:“這兩樣東西還是老奴兒媳當年留下來的,現在也許正好用得著。”
說到這裏又自發出了沉長的一聲歎息,好似深深責怪靈珠臨死也為他添了許多麻煩似的!
三人進入室內!
蒼須奴看向尉遲鵬,說道:“少君不走嗎?”
尉遲鵬笑道:“你何必趕我走?我從來還沒看過蠱是個什麼樣子,今天倒想看看!”
蒼須奴道:“那有什麼好看的!”
尉遲鵬笑道:“我要見識見識!”
蒼須奴不再答話。
他首先打開木匣,由裏麵拿出了兩盞銀質燈盞,指甲微彈,即由指尖彈出了兩點火星,火星落處,引燃了二燈,發出兩團銀光!
蒼須奴遂向嶽懷冰道:“嶽少主請在蒲團坐好!”
嶽懷冰依言行事,盤膝坐好!
蒼須奴又由匣內取出了一個三足小鼎。
尉遲鵬好奇地問道:“這是幹什麼用的?”
蒼須奴笑道:“天下事少君不知道的多得很,老奴總不能一一地解說!”
尉遲鵬碰了他一個軟釘子,冷冷一笑道:“你就敢對我這樣,對我妹妹,你卻是不敢了!”
蒼須奴一笑道:“老奴對少君與小姐,都是一樣,隻是小姐卻沒有少君這般多問!”
尉遲鵬眼睛一瞪,正想發作,蒼須奴忙自笑道:“少君先莫動怒,老奴解說就是!”
說著搖頭一笑,似乎一副拿尉遲鵬無法的樣子!
他一麵取出一個圓圓的紅色藥丸,看上去約有桂丸般大小,一麵解說道:
“這丸藥名叫‘天香九’,是產在苗疆的一種特有藥材提煉製成!”
把“天香丸”放置在三足小鼎之內,他才又接道:“這種藥丸具有一種特殊的香味。”
尉遲鵬聞了聞道:“沒有味!”
蒼須奴道:“現在當然沒味!”
說時手指再彈,由其指尖上再次飛出了一點火星,落向那枚“天香丸”上!
即見那丸藥之上即刻冒出了一縷淡淡的白煙。
遂即有一股奇異濃鬱的香味飄散閣室之內。
“這種香味據說是蠱蟲最喜愛的。”
蒼須奴接下去道:“再加上這種笛音的引誘,料必那條潛伏在嶽少主腹內的蠱蟲,便非出來不可了!”
他邊說邊自把那扭曲怪樣的笛子湊近嘴邊吹奏了起來。
那是一種令人無法忍受的奇怪聲音,音調尖細刺耳還不說,最難令人忍受的卻是那種奇怪的韻律,透過彎曲的笛管,一經奏出,簡直令人耳鼓發麻,頭腦發昏!
嶽懷冰由於定力功深,尚還勉強可以忍受,尉遲鵬卻聽得刺耳生痛,大聲怪叫起來!
蒼須奴一邊吹奏著,忙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出聲,尉遲鵬皺了一皺眉,全身像是打擺子一般地戰抖起來!
尉遲鵬情知有異,暫時不敢出聲。
即見一物件,自嶽懷冰鼻中探出頭來,蒼須奴這時吹奏得更加起勁!
漸漸由嶽懷冰鼻孔內爬出來一條怪異的軟體物件,那玩藝兒通體不過四寸長短,和一般所養的蠶極為相似!
尉遲鵬還是第一次見過蠱蟲,不免仔細瞪眼看著,即見這條蠱蟲一經爬出,遂即仰起前半身子,四下觀望顧盼不已!
這玩藝兒也同蠶一般的腹下生有兩排對足,隻是較蠶足為長,像是還有指爪,通體為血紅顏色,隻是隨著它體內呼吸,不時變為淡紅深紅,看上去晶瑩透徹,隱隱而有光澤!
它像是醉於蒼須奴所吹奏的樂聲,又似對三足鼎內燃飄的“天香丸”異香頗為欣賞!
漸漸地它順著嶽懷冰的鼻梁,一直爬到了嶽懷冰頭頂之上,在這段爬行的過程裏,它的身軀卻漲大了一倍有餘,看上去足有半尺來長,粗如拇指,像一條小蛇般地,迎著嫋嫋飄起的那股白煙,整個軀體全都向空中伸延開來,僅僅靠著尾部下方一對足爪支持,半尺長軀在空中曲伸自如!
驀地——
隻見它身軀向外一展,尾下對足輕輕彈動,整個軀體隨即騰空而起。
看上去它身子像是煙一般的輕飄,在空中緩緩移動,到處追逐著環繞香煙。
正在吹奏樂器的蒼須奴,忽然中止了吹奏。
嶽懷冰也睜開了眸子!
空中的那條蠱蟲,也自四下裏飄忽地飛著,刹那間似乎又長大了許多,儼然一條紅色巨蛇!
嶽懷冰與尉遲鵬看得不勝驚駭!
蒼須奴卻由木匣內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揭開瓶蓋,同時將座前那具三足小鼎移近了一些,使與瓷瓶並排列在一起!
鼎內“天香丸”燃燒將盡,蒼須奴卻打開了一個布包,由裏麵拿出了一對黑色圓頂的木筷!另外打開一個小木瓶,由瓶內倒出一些黃色的藥粉,使之遍塗於筷身之上。
這時空中的香煙,已給那條巨蠱吞食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