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然所賜予人的好奇心,並沒有成為多數人的財富,有時反而成了少數人的禍根。這就說明,如果在一個社會中有幾件扼殺探索的冤案發生,就會流傳“恐探症”,視探索為異端、異己、叛逆。於是,不少人隻得麵對現實而產生惰性,把一切都當作司空見慣的事而無動於衷。探索的銳氣就在恐懼和威脅的危害下,日漸減退了。
在探索者的心理活動中,追求比好奇有更重要的意義。追求是探索精神的核心。好奇是探究某種事物的認識傾向,而追求則是一種具體的實踐活動,反映了探索精神的全過程和基本目的。追求是目標專一的進取,是尋根究底的研究。它具有目標逼進的連續性,沒有這種連續性的“進攻”,就不能揭示事物的本質和內部聯係;追求又是精力集中的思索,有時甚至達到同現實世界幾乎完全脫離的程度。不迷不成才。“書癡者文必工,藝癡者技必良,世之落拓而無成者,皆自謂不癡者也”。
但是,這種高度集中的精神狀態往往不被一般人所理解,有的人甚至以怪誕、孤僻、癡呆、目空一切等扭曲它的形象。極左路線指責它是“隻顧埋頭拉車,不顧抬頭看路”,偏離了“正確路線”的異教徒。殊不知這種狀態正是探索者的思維世界,是癡情追逐科學真理的集中表現。
探索者的心理活動,總是從已知到未知,從現象到本質進行探索的,並且在這些活動中,常常沒有一個固定的程序、呆板的模式可以照搬。從這個意義上,我們說探索就要創新,創新精神是科學研究的生命力所在,沒有它,科學研究就將枯萎。
探索者的創造力又是借助於人的想象去實現的。想象是人們在信息不充分的環境中生存和行動的時候,在不明確性的認識階段上產生和發生的;相反,信息越充分,認識越明確,為想象力提供的活動場所也越小。這正反映了想象的優越性和威力。
想象是理性的先驅。想象可以補充在事實的鏈條中不足的、還沒有發現的環節。每門學科在其發展的早期階段,由於許多東西還是未知的,要用猜想或設想加以補充,因此,貫穿著各種想象的假設。隨著知識領域的進展,其中許多東西明確起來和固定下來,因而想象退居次要地位。但是,這種情況不能長久維持,由於科學知識的積累和科學方法的改進,甚至最穩定的科學領域都會與新事物發生衝突。這時又重新產生想象的需要,而且常常需要更大膽的想象,才能保證科學的革命變革。任何科學,都是在穩定的積累和革命的變革交替中發展的,想象始終是科學進步的前鋒。現在證明的東西,無非是以往被想象過的東西,沒有想象,外界實體就不能成為內在知識。我們在繼承前人豐富知識的同時,也要把他們如何發現新知識的那種能力繼承下來。
當然,人要站立在知識上,而不是躺在知識上,對知識的占有固然是重要的,然而還很不夠,更重要的是在這個基礎上培養和鍛煉駕馭知識的能力,在實踐中開拓前進,“知識就是力量”,要使知識轉化為力量,必須經過能力這個“中轉站”。占有同樣知識,由於能力不同,表現出來的力量也不同,甚至還很懸殊。業貴專精,思貴獨創,以水濟水,豈是學問。
如果把真理比作珍珠的話,那麼,珍珠不會浮在水麵上,要尋找它,必須冒著生命危險潛到深水裏。作為尋找和撈取珍珠的科學精神,是比珍珠還要寶貴的,不會開發人的才能的人,也開發不出土地的財源;不善於保護人才的探索精神和創造精神,也不算真正尊重人才。糟蹋人才應當被認為是一種罪過。這樣,就要求管科學、學科學、用科學的人,需要有求才之心,識才之眼,愛才之法,用才之道,護才之膽,容才之量。
人才之生命是以科學為生命的,而科學之生命又是與探索精神所係的。沒有天真爛漫的好奇心,沒有矢誌不渝的追求精神,沒有縱橫馳騁的想象力,當然也沒有人才。因為庸人和人才的區別也在這裏,“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千人之諾諾,不如一人之諤諤”。人才之可貴,在於他有一種與“諾諾者”根本對立的探索創新精神。因此,如果扼殺探索精神,無疑等於拆掉人才的翅翼。即使對人才說出一百個“尊重”的詞語,也隻不過是空氣震動而已。不愛護人才的首創精神,如果僅做些生活上的安排,也僅僅是將其肉體供養起來。這些做法,都不是真正尊重人才,將會導致人才衰殘,使人才落為庸人。
可見,不僅對待知識科學有一個道德問題,對待學術也有一個道德問題,而且對待學術的探索者更有一個道德問題。
爭鳴不是攻訐討論不是宣判
有科學,就有不同的學術觀點和學派。不同學術觀點和不同學派之間的爭論,有其客觀必然性。這是因為:第一,客觀事物本身是複雜的,當人們從不同角度,不同側麵,不同水平去認識同一事物時,就會得出不同的結論;第二,人們的思想觀點和思想方法總是有所不同的。有了不同的思想觀點和思想方法,對同一問題就會有各種不相同的看法;第三,由於人們所處的社會環境條件不同,生產力水平不同,科學技術水平不同,所根據的事實材料往往也是不同的,所以對同一問題的解釋,也就可以不同。由於上述原因,不同學術觀點的產生,不同學派的產生,就是難以避免的。
不同學術觀點和學派之間的爭論,是不斷肯定著正確的東西,不斷否定著錯誤的東西,不斷給科學增添著新的內容。從某種意義上說,整個科學發展史,就是一部不同學術觀點的爭論史和不同學派的爭鳴史。“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寸有所長,尺有所短”。通過爭鳴,相互切磋,取長補短,有益於發展真理。爭論可以激勵人們去為自己的理論獲得勝利而努力奮鬥;可以開闊視野,豐富知識;可以對科研成果起到鑒別作用。總之,學術爭論是推動科學發展的重要力量。
爭鳴,源出爭春,謂春日百花競放,鬥豔爭妍。借爭春衍義學術之競發,為爭鳴。所以“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同於一義,是指學術領域為繁榮理論,各抒己見,共同商榷的一種盛況或形式。攻訐,是用不正當的手段斥責別人的過失,揭露別人的陰私,以達到抬高自己的卑鄙行徑,是為爭奪權力、拉幫結派、爾虞我詐的一種陰謀詭計,是剝削階級肮髒的東西,與無產階級勢不相容。爭鳴與攻訐的界限是分明的。前者的空間是學術領域,後者是剝削階級的權力舞台;前者的目的是繁榮科學,後者則是巧奪權力;前者的手段是切磋商論,後者的手段是讒言相誣;前者造成的環境是學通人和,後者帶來的後果是結仇積怨;爭鳴的道德思想基礎是愛慕,攻訐則是以嫉妒和權欲為思想基礎的不正派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