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合，是一個化學概念，是指單體分子結合成高分子化合物而不產生副產品的過程。道德傳播在心理上的感應，由於是個體對傳播係統某一方麵的感受，而且這種感受必須與個體的自覺反思聯係起來，才能造成對個體道德經驗的影響，並產生道德新知，因此，我們也把它稱為聚合。例如，聽到一個關於企業家在商品經濟中如何捕捉信息，瞄準市場，艱苦創業，獲得巨大經濟效益的報告，於是受播者經過個體道德反思，從中接受企業家在競爭之中“不畏風險、敢闖難關”的觀念，而聯結原有的關於“無私才能無畏”的道德知識，產生出關於闖關要勇敢、進取靠辛勞的新的道德觀念，這就是道德傳播中個體心理的觀念聚合效應。
分化，這個概念在生物學中是指個體發育過程細胞向不同方向發展，在結構和機能上由一般變為特殊的現象。在哲學中，指性質相同的事物變成性質不同的事物，或統一的事物變成分裂的事物。在道德傳播中，個體經過反思，對其傳播內容轉化為道德影響之後，可能由此而在個體原有的認識基礎上增加新知，成為聚合；也可能經由道德反思後，在傳播影響下，對原有道德知識進行否定，產生另一種與原有知識不同的道德認知，這就是觀念分化。如前例所述，在聽過關於企業家“敢冒風險”的故事而產生“闖關要勇敢”、“進取靠辛勞”的道德觀念之後，於是自己原有的“安貧樂道”、“居中求穩”的觀念得到否定，這就是道德傳播在個體心理中的觀念分化效應。
道德傳播之所以會在個體心理中發生觀念的聚合和分化效應，首先是因為媒介的積極影響和道德傳播的大眾特點造成了發生這種效應的外部條件。為了“傳通”信息，發送者總是盡可能運用各種刺激手段，讓媒介積極影響受眾，使受播者自覺不自覺地接受媒介對世界的“選擇”和“解釋”。同時，道德傳播是通過多渠道向為數眾多者施加影響的，具有大眾傳播多、雜、散的特點。任何生活在現代社會的個人，都處在密集的道德信息包圍之中，有意無意地受到這些信息的感染和熏陶。
其次，受播者根據個體需要，對道德信息的理解、選擇和改造製作是產生這種心理效應的內部條件。受播者並不是一個被動、任人擺布的“生靈”，而是一個具有自我選擇、自我理解、充滿主體性的積極人格。因此道德傳播僅有外部條件是不能發生心理效應的，傳播者不可能像“皮下注射”那樣強行把某一信息注入受播者，隻有通過受播者的積極參與、調適、同化、順應，信息才有傳入的可能，某種信息傳入以後，受播者又是處理這些信息的積極主體。通過受播者的聯結、組合、調整、批判等加工製作功夫，從而發生觀念上的變化：當傳入的觀念與原有的觀念體現了共同的利益基礎，二者本質上協調一致時，則發生聚合；當傳入的觀念與原有的觀念相互衝突時，則通過新觀念對舊觀念的克服而發生分化。
其次是感情的振蕩和增強。
所謂“振蕩”，是物質通過一個中心位置，不斷往複運動，發生周期性變化的過程。在道德傳播中，當個體的心理通過觀念的聚合和分化而形成道德新知後，個體就會以此為中心，發生由情緒—心境—情緒的周期性變化，這時的個體是處在道德選擇之中的意誌決定沒有形成而正在發育的階段。
在前麵的例子中，通過聚合產生了“闖關要勇敢”，或通過分化否定了“安貧樂道”、“知足常樂”的道德觀念之後，個體必然會出現相應的以此為中心的心理振蕩，表現出情緒的高漲，躍躍欲試、不可遏止，或痛悔前非、撕心裂肺的情緒決裂狀況，並且轉而由表現為心境的沉思代之以今後的行動方案，繼而在新的方案激勵下，產生“奮起直追”的情緒。如此往複，道德傳播在個體心理中形成相對的穩定的痕跡，這就是情感的振蕩。
情感的增強則是積極的情緒不斷增進，使人產生行動意誌的基礎。
道德傳播之所以引起情感的振蕩，歸結起來有以下幾個方麵的原因：其一，在個體道德心理結構中，觀念、情感及其他心理要素是有機地聯係在一起的，觀念的聚合和分化，必然引起整個心理結構的調整，從而打破心境的平衡狀態，引起由情緒—心境—情緒的起伏波動。其二，道德傳播的信息不隻是觀念，也包括情感。濃鬱的情感色彩是道德信息的一大特征，帶有情感的信息傳入受播者心裏，一個正常的人往往因此而產生“情緒共鳴”或“移情”作用，掀起情緒的波瀾。其三，人的道德需要滿足與否也可能引起情緒的振蕩。在人們的多層次需要中，有一種高級的，關於自己的命運、人的生活意義、人應該怎樣行動等等的道德需要。某種道德信息因傳播而介入，若滿足了一定的道德需要就可能心安理得，反之則痛苦不安。
道德情感的振蕩和增強能夠提高道德感受的“靈敏”度，它喚起人們的義務感、榮譽感，有利於克服良心麻痹、理智喪失等不良心理，同時，也是加速人們意誌行為的驅動力。如果說，理智的選擇保證了行動的方向，規定了行為的價值性質，情感是這種行為價值實現的動力的話，那麼，由不斷振蕩而不斷增強的情感，則是行為價值增值的內在動力。
最後是操行的選擇和模仿。
所謂操行的選擇，是對道德傳播中的暗示采取的肯定、淘汰或揚棄的心理活動過程。道德傳播大量是通過暗示來實現信息傳遞的。在道德傳播中給受播者的暗示，主要是間接暗示，即受播者對傳播者的有意或無意的行為，言語和非言語符號產生的模仿效應。傳播者發出的符號必須與受播者心理狀態相配合才能發生暗示的作用。傳播者和受播者心理狀態有三種情況和類型：一是無衝突狀態，即傳播者所發出的暗示與受播者的心理狀態沒有衝突，這種傳播會產生模仿效應。二是適應狀態，即傳播者發出的暗示與受播者的心理狀態相適應，這種暗示可能發生模仿作用。三是變態心理狀態，極易模仿某種暗示，如懷疑狂極易聽信謠言，患病時極易相信鬼神，而謠言和鬼神對心理健康的人發生的暗示作用就比較弱。
操行的模仿，則指對道德傳播中的暗示選擇後做出類似反應的行為過程。模仿包括對具體的人模仿或團體行為規範的模仿，一般分為習俗型模仿、良心型模仿和理性型模仿。所謂習俗型模仿，就是不管自己喜歡不喜歡，願意不願意，別人推崇什麼，提倡什麼，傳播什麼，自己就相信什麼，模仿什麼。所謂良心型模仿，就是對大眾的行為方式和社會提倡的行為方式經過自己良心的審度和“過濾”作出的模仿。理性型模仿則是了解了被模仿的那種行為的意義和價值以後采取的一種自覺的模仿，是一種最高類型的模仿。
操行的選擇和模仿在道德傳播中是以暗示為前提的。暗示與感染相聯係，所謂“感染”，就是個體對某種心理態度的無意識、不自主的屈從。從前麵的分析可以知道，道德傳播是不能離開感染機製的，可以說，感染體現在傳播的各個環節，滲透到傳播的多種形式之中。大眾媒介總是利用場景、選擇典型、烘托氣氛來達到傳播的目的；在共同行為的道德影響中，感染尤為突出。正是這種感染包含著對行為目標的種種暗示。這樣，處於不同心理發展水平的受播者，對暗示作出反應和評價性處理，以及“該不該”的行為決策，並複製暗示中的某些行為，從而完成操行的選擇和模仿過程。
在道德傳播對個體心理的影響中，操行的選擇和模仿有著不可忽視的意義，它是行為價值由“潛在狀態”轉化為現實的環節，也是道德傳播成功與否的根本標誌。
觀念的聚合與分化效應，實則是關於道德之知的效應；感情的振蕩與增強效應，實則是關於道德之情的效應；操行的選擇與模仿的效應，實則是關於道德之意的效應。知、情、意，是道德心理研究的基本內容，也是道德傳播的心理功能。
（原載《湖南師範大學學報》1989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