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章中丞聽了富太守安民的告示,他便想著了一條計策出來。你道他想的是什麼妙計呢?原來他一想,富太守既用這個法兒安了民,難道我就不可用這個法兒去塞住學界人的口的麼?於是他也不去別想法兒了,就照富太守這個撒謊的法兒,命幾個摺奏師爺,打夥兒合擬了一個奏稿。他自己看了一遍,又將幾處馬腳削去了,然後一麵電奏到京裏頭去,一麵發往各報館登載起來。他的心裏,以為這麼的一做,學界裏頭是再沒有話說了。
不料他的奏稿寄到了各處報館裏頭,報館裏那些主筆先生,竟也替他逐段逐段的注了腳,然後才把他登載出來。學界裏頭的一見,更加氣他不過了,竟有人打電到學部裏頭,並都察院衙門,要他們代奏到皇上那邊去了。章中丞這一急,非同小可,直急得飯也不吃,湯也不飲,幾乎要急死呢。幸虧他裏頭京裏有些照顧,才替章中丞想了一個善全的法兒,在皇上麵前撒了個不知什麼謊,才把個章中丞並富太守調到別省裏去了。後來別省裏的紳士,曉得他們是被人趕出來的,也約齊了上下社會的人,打夥兒抵住他,不許他來。他見了這個光景,也沒法兒想了,便上了一本告老的章奏。皇上也沒有知道他是為著什麼,便準了他的告老。如今章中丞的名字,政界裏頭就沒有看見了。那個富太守,更沒有了影蹤呢。一言交代。
且說越女士那裏,一日來了一位廣東旅滬女學生,姓梁名叫愛菊,他和秋女士也是一挽知交。他雖籍隸廣東,卻常旅寓在上海的。這日他聽見了秋女士被害的信息,便痛哭了一場,一口氣奔到越女士這裏,和越女士商量,要替秋女士雪這冤氣。越女士見他一片熱心,著實可敬得很,便對他說道:“妹妹,你要替競雄妹妹伸雪冤仇,也是你的一片熱腸。但隻是各處學界裏頭,已被我運動了報界,把他們的熱心煽發出來了,如今他們正在和浙江省裏的那些官兒詰問呢。我和你也不必去費這番唇舌了。現在還有一件極要緊的事體,就是競雄妹妹的屍首,諒來定沒有人肯替他收拾的。”愛菊聽到這裏,便點點頭兒,說道:“是啊,這件事情,決計沒有人敢出來收拾的。姊姊,你真想得到。但是如今該怎麼的辦法?姊姊你有了主意了麼?”越女士道:“若說這件事體,別人是決計不敢辦的。隻是我和我競雄妹妹,總算是結交過幾年,所以我萬不能推辭,必要冒死去替他辦一辦。
”愛菊道:“姊姊,你這樣熱心任俠,連個嫌疑都不去顧惜,使我欽佩得什麼似呢。愚妹不才,然和競雄姊姊,也有一個朋友的義字在這裏。姊姊,你若為了這事,有用得著愚妹的地方,我也是萬死不辭的!”越女士聽了,連忙立起身來,拉著愛菊的手說道:“足見妹妹高義,可欽可敬!”愛菊也立了起來說道:“姊姊,怎麼你今日這樣客氣起來!我們不過各盡朋友的義氣罷了,有什麼欽敬的所在。”越女士道:“咳,妹妹,你那裏曉得,我中國四萬萬人,若人人有了這個心,也不至弄出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來了。我今日的敬你,也為著像你這樣的人,現在難覓呢!”愛菊道:“姊姊你益發過獎了。我們如今且不要講究這些空文,隻是競雄姊姊這件事體,到底怎麼樣的辦才好?大家想定了,好去幹事。”說著,讓越女士坐下,自己也坐了。聽越女士說道:“妹妹,你既這樣熱心,我明日正想動身到紹興去,就和你一同去罷。我們兩個人,也有了商量了。”愛菊聽了,便欣然應允。於是二人又商量了一回,愛菊即行告辭回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