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酒酣耳熱慷慨悲歌?瀝血披忱殷勤勸告 (1)(2 / 2)

這日,正在和越女士閑談些興學創報的話兒,忽見一個人送了一封書信進來,說是“紹興來的”。說罷,便回身去了。這裏越女士把信拿在手中一看,向秋女士說道:“妹妹,是你府上來的。”秋女士聞說是他家中來的信,便接來拆開一看,不覺“阿呀”了一聲,那個眼淚直流的流下來了。越女士見了,便也吃驚道:“什麼件事,妹妹便慌張到這樣呢?”秋女士哭著說道:“姊姊,我的母親不好了啊!”越女士聽了,也著急的說道:“幾、幾、幾時不好的?”秋女士道:“昨日早上八點鍾去世的。我本想在這裏再住幾天,運動那些稍稍開通的女同胞,湊些資本,創辦一個女報館出來,如今是定要回紹一次了。我打算今天就要動身。”越女士見他歸心如箭,也不強留。當日秋女士隨即收拾行李,辭別了眾人,直向紹興進發。一路無話。

這日到了紹興,秋女士上了岸,叫腳夫挑了行李,一徑來到家中。隻見牆門大開,裏邊哭聲震耳。秋女士雖是英雄心腸,到此不免也要苦噎咽喉,大哭起來。也不顧親朋戚族都在這裏,他便從大門外頭哭起,直哭到裏邊,跪在靈前,號啕大慟。眾親友見了,也都替他落下淚來。他的哥哥秋裕章,在孝闈裏頭聽見了他妹子的聲音,便出來把秋女士攙起,兄妹見麵,又大哭了一場。眾親友齊來相勸了一回,不消細說。秋女士走進孝闈,和他嫂子相見過了。裕章道:“妹妹,我前日得著你一信,知道你東洋已經回來了。隻是你為什麼不早一日回家?如今母親不能見麵了呢!”秋女士聽了,不覺又嗚咽起來,說道:“哥哥,我這一番的苦楚,一時也說不盡來。我自東洋動身,到了上海,聞越蘭石姊姊說母親哥嫂都是平安在家,故此我就放下了心,要想在上海幹些事業的。誰想起母親要長別我的呢。我前年出門的時候,母親以年老多病,不能再見為慮,不料今日果應其言。”說罷,又大哭起來。他的嫂子上來把他勸住了。裕章見他妹子哭得這樣的淒慘,不免自己也陪著他嗚嗚咽咽的哭個不住。此刻見他妻子來勸,便也收了淚,對秋女士說道:“妹妹,你且去吃些飯再來。”秋女士道:“我這時候也不覺著餓,停一回吃罷。”

正說著,秋女士的女兒並兒子,他兩個正在後頭玩得起勁,忽聽見人說他的母親回來了,二人連忙跑了出來,叫應了。秋女士見他二人也長了許多出來,便說道:“你二人在那裏玩呢?”姊弟兩個那裏肯實說,支吾了一回,便望他母親懷裏一滾。秋女士一頭撫弄著子女,一頭向秋裕章問道:“哥哥,母親的病是幾時起的?”裕章道:“是前月起的。我回來的時候,病已著重了。至前日下午,便覺模糊不省得人事。直到半夜過後,才開一聲口,後來又不開口了。及至臨終的時候,又要了一口茶吃,糊糊塗塗的向吾說道:‘你妹子出洋去了。’我回覆他說:‘已經回來了。’他聽見這話,便睜著眼,說道:‘回來了麼?怎麼不回來呢?’”秋女士聽到這裏,那個苦塊,已噎住在喉嚨裏了。呆了半晌,才又聽得他哥哥說什麼“離異了你妹子,你要不好好的養著他,我在地下不瞑目的。”他哥哥尚未說完,已經把個秋女士哭得不像人了。女士的子女,見他母親這般光景,也嗚嗚咽咽的哭起來了。一時哭聲震地,把個死人幾乎要哭醒呢。

外頭眾親戚聽見了,一齊進來,把秋女士勸住。又有一個人進來,向裕章說道:“外頭帳房裏有事,請你出去一趟。”裕章答應了一聲,跟了那個人去了。這裏眾人又和秋女士敘了些閑話,並勸他不要過於悲傷了。不一時天又晚了,眾親友也都告辭回去。一宿無話。次日諸事已畢,秋裕章在家守製,這也不消說得。

且說徐錫麟自東洋回來,便在紹興開辦了一個大通學堂,後來又開辦了一個明道女學堂。正因這個女教習一時難覓,他便想著秋女士。聞得已經回國,此刻他在家守孝,尚沒有事,何不去請他出來,擔任這個責任,諒來他也是願意的。徐錫麟打定了主意,便親身走到秋女士家中,當麵和他商量。果然秋女士一口應允,並不推辭。從此秋女士就在明道女學堂,當了一個教習的責任。後來錫麟到了安徽候補,就把這監督的責任,也卸在秋女士身上去了。好一個有才有學的女士,一身兼了兩役。他也不把他放在心上,隻是盡心竭力的,把個明道女學堂辦得整整齊齊,女學生便一日多似一日了。這也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