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富太守詭計聯新黨?秋監督熱心施教育(1 / 2)

看官:如今我要把秋女士被冤的事情,寫他出來,與眾位們聽。但這秋女士是紹興府治下的人,我先將這紹興府的曆史,演說這麼一遍。原來這位紹興府,姓富,單名一個福祿的祿字。仗著他的親戚安徽撫台的照顧,又靠著自己一副獻媚奉承的好手段,所以出身雖然不好,不上幾年,就掙到了一個知府的銜條。那一年不知怎樣的,被他運動著的這個缺。

他一到了任,就和這地方上新學界的紳士要好得很。你道他是何緣故呢?原來他見現在官場中,最怕的是“革命黨”三字,最恨的也是“革命黨”三字,最喜歡、最起勁的便是“捉革命黨、殺革命黨”的八個字了。所以他就想了一條絕妙的計策出來,就是和新學界要好的這個法子。他自己又裝作了維新一路的人物,嘴裏又常談些維新的言語。在新學界中的人見了他,是沒有不讚美他的。所以他做了一年不滿的知府,紹興地方的紳士,倒交結了一大半。當時秋女士也是紹興府中一位女界的維新人物,且為人又極灑灑落落,所以他也去和秋女士結交了。在下前年遇著一個紹興朋友,曾和我講起了秋女士的辦事如何熱心,富太守又如何賢良,常常幫著這秋女士辦事,籌經費。又說什麼秋女士又是富太守的幹妹子,所以這秋女士常常到他衙門裏去的。這也不在話下。

單表這富祿,一日獨自一個在內官廳上踱來踱去,不住的皺眉頭,跺腳兒,心中隻在那裏計算升官發財的秘訣,巴望升官發財的機會。正在這個當兒,忽見一個家丁,恭恭敬敬的拿了一張名楷,走將進來,彎著腰兒說道:“回大人,有客。”說罷,將那一張小名楷,雙手捧將上去。富太守伸手接了那張名楷一看,笑了一笑,原來不是別人,就是那明道女學堂的女監督秋競雄。於是向家丁說了個“請”字,自己隨踱到裏頭,穿了一件官紗長衫,往那會客廳裏等候去了。

那家丁回到外邊說:“大人有請。”因秋女士是常來的客人,答應了一聲,便向會客廳走將進去。隻見富太守已迎出階沿來了。彼此遜讓了一會,就各進內坐下。就有個小使,端進兩碗茶來,送了上去。富太守便開言說道:“今天這天氣好熱啊。妹妹教育勤勞,實堪欽佩。”秋女士答道:“不敢,大哥過獎了。這點子義務,算得什麼來!”又說道:“大哥,今日已是五月廿一了,聞得各處學堂,大半都已放了暑假了,敝校也揀定了星期六放假。因敝校頭班生都已到畢業期限,所以特來和大哥商量,屆時還要勞大哥的駕,到敝校裏麵給他們的卒業文憑呢。”富太守就一口答應了。二人又講了一回閑話,秋女士立起身來,就要告辭了。富太守也便立起身來,說道:“妹妹,為什麼不到家慈那邊去坐一回,就在這裏吃了夜飯去呢?”秋女士道:“不敢叨擾,愚妹還要回校去料理料理。寄母那邊,就煩大哥替我代請一聲安罷。”說罷,舉舉手,往外就走。

富太守也便跟著,直送到廳外,方回身進來,一徑走到內花廳裏。隻見自己的兒子躺在天井裏一隻藤榻上,手裏拿著一本書,在那裏朗朗的念著。富太守就走近他的身邊問道:“念的是什麼書?”一麵說,一麵彎了腰去看了一看。他不看便罷,看了這書,不覺把個富太守氣的四肢無力,全身俱軟,口中顫巍巍的說道:“你這個不長進的東西!你真要把你老子氣死了才罷哩。”隻見他兒子冷冷的答道:“爹爹,你要我讀書,我就讀了。讀了又要來罵我了,死啊活啊的,這是何苦呢?”富太守聽了,恨恨的說道:“我教你讀這些混帳的書麼?”他兒子聽了,也使勁兒把書往他父親那邊一擲,說道:“你瞧,這不是一樣的書麼?讀了又不好,不讀又不好!我偏偏不讀那些書,單要讀這本書,由你怎麼樣擺布我來?”富太守起先看了他讀的書,已經氣得半截身子都冷了。此刻聽見了他兒子這些話兒,更氣得木偶人似的,頭發也豎了,眼睛也直了,四肢也都軟了,一蹲身坐在靠窗一隻藤椅子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候,富太守的母親剛在樓上洗澡。聽見他們父子兩個在樓下拌嘴,就忙忙的洗完了澡,穿了衣裳,走將下來。見了這個光景,便說道:“寶兒,你為什麼好好的,又和你老子生氣了?”富太守正在那裏呆呆的回不過氣來,聽見他母親來了,便長歎一聲說道:“咳,什麼寶兒貝兒的,實實是個不肖的逆子罷了!我不知那世裏和他結了這個冤孽,今日來活活的替我現世呢。”又指著那寶兒罵道:“活現世的東西!”回頭又向他母親說道:“老太太,今日不要你管,讓我把他處死了,免得後頭弄出事來,我們都要連累著。”說著,隨手拿了一根繩子,搶步過去,把寶兒一把辮子拖住了,左手舉起了繩子,嘴裏又說道:“我今日不處死你,我也不要這命了!”那老太太見了,又氣又急,連忙奔上去,將身體遮住了寶兒,哭著罵道:“你瘋了麼?一世的人隻有這點兒血脈,沒頭沒腦的,幾次要他死!你索性把我也處死了罷,免得我為了他受氣!”說罷,就嗚嗚咽咽的哭個不止。那寶兒跟著他祖母,也哭哭泣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