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日,音塵召集那日的奴仆。全都一口咬定是禾雅將王妃推入水中,唯一忠於禾雅的小玖因為不在現場而無法作證。再後來又轉變口供——野獸驚擾,是沫兒突發狂性,驚嚇王妃不慎落水。賢王命鐵匠打造了巨大的鐵籠,將沫兒嚴加看顧,押送回雷山。從此不準再踏出苗疆。
禾雅隔著鐵籠,珍愛的撫摸著沫兒。雙雙對視,已經讀懂了彼此的一切。
“你有永生的萬萬世,何必跟著我經受苦難。回到雷山,做回自由自在的沫兒,連帶我的那份一起。”
“終有一日,我會回來看你。”
“好了,快啟程吧。”音塵煩躁的說完,轉身踏上石梯。“晚些時候我會去鏡園,有事與你說。”
天黑了。
悠悠月光,幽幽風語。
“這就是王爺所說,時機已到。”陳述著,憶起他為數不多的幾次喜悅,全與莫央相關。她輕輕扯動嘴角,眉梢淺皺。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快。”這般輕鬆快樂,嘴角始終上揚的音塵。是禾雅從沒有見過的。由心而發的溫暖,卻一尺尺冰凍起她的心。想一想,承恩郡主也一樣可憐可悲……剛懷上孩子,卻不是丈夫的喜因……
“南孝國君派使臣來訪,邀約我皇參加‘春日宴’,有意締結布睦,開河濟商。父皇將此重任委任於我,也好——知道央兒還活著,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到南孝去了。”
他沒有說,南孝使臣殷叢寒在朝堂上毫不掩飾對賢王青氏的讚賞。特別在聽說她獻計興水利,智退謠言後。一連誇讚了三句淼國能人輩出,有女子智謀如此,男子想必更加出色。也更堅定了結盟之願。
一些狡猾如狐的老臣,見風使舵的恭維禾雅:“小小年紀,處變不驚,如是膽識氣魄,遺有孝武皇後之風。”將之與淼皇最愛的女子,音塵的生母相較。
如此一來,中傷禾雅的流言也將隨著朝堂局勢風雲逆轉。想一想,這份喜悅和驕傲在音塵心中占得竟更多一些。
他神采飛揚的說著,見禾雅也漸漸染了笑容望著自己。知了她心中也是替自己歡喜的。不由想起自己不擇手段要挾她救莫央。心中的愧疚溢出,令人不由自主的溫柔了氣息。
“此番出訪,我必定陪你遊曆一番。南孝與我朝,風土人情素來迥異,也是值得一賞的。”
“……好…”眸中閃過一絲惑石般的璀璨,笑著應了他。
音塵來了興致,又說了一些南孝的趣事。禾雅覺得這樣的時光真的很美很好。卻如幻如夢,讓人摸不真實。更不敢讓自己再深深陷進去。
末了聽他說:“行李之類你不必準備,隻需帶些自己平日要用的東西——還有……你知道的,央兒的病,你是我最後一點希望了。五日後我們先達殤城,改乘船,十多日便能到南孝。”
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輕重。
遊山玩水……
隻是被他這樣哄著,仿佛也真陪著他曆盡了千帆一般。
“王爺。”
禾雅站起來,叫住已到門口的音塵。
他不解的回頭,最近時常見她陷入沉思,麵上時喜時悲,有時又深沉得讓他看不懂。每次見她這樣,自己便悄悄走了。
“還有何事?”
“以後……如果還有……我想回苗疆……”
斷斷續續的,卻將‘回苗疆’三字咬得極清楚和倔強。音塵愣了愣,沒曾想她終於還是提了。
折了羽翼的黃鶯。
始終眷戀著天空。
然金絲牢籠,也是她甘願為自己受的啊!
他徒然怒了。
“你的心底一直住了人,卻還是寂寞。但至少讓我陪著你……”
“請給我時間放下心結,也許比你想的還要久……你願意等嗎?”
“我便陪你,比很久還久……”
絕音塵的人生裏,已再容不下任何誓言,任何形式的背叛了。
她終究還是累了,厭倦了。要、要離開了?
一步步逼近,仿佛饕餮食味般的眸子閃著黑暗而吞噬一切的幽冥之光。毫不憐惜的抓住她的弱點,用最鋒利的口舌之刀,劃下深可見骨的傷痛。
“不可能!你的孩子出生在哪,你都必須陪護在他的身邊。青禾雅,你就是一個無父無母的人,還要孩子也遭受這樣的罪孽?”
禾雅瞳孔一痛,臉頰煞白沒有一絲生氣。嘴唇動了動,很想問問他。問他——父親、母親、孩子,真的能三人成雙麼……
眼角撕裂著拉扯,卻始終沒有落淚。她流過太多的淚,也強迫自己不能再流淚,而如今,已是個無淚之人了。
“收回你剛才的話,也別再動回苗疆的心思!”
他暴掠的朝她吼完,頭也不回的離去。
不久,一隻灰雀從鏡園飛出。那對承載了太多太多的翅膀,扇騰的聲音在寧靜的夜裏尤為清晰。雖然曾被人輕易的折斷,卻磨滅不了她永遠向往天空的心,如星空般璀璨。
(本章完)